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⑤ | 上頁 下頁
一四九


  死去的人的屍體被放置在地下室裡,盲眼女孩在黑暗裡工作。她剝掉死人的衣服、靴子以及其它物品,清空他們的錢包清點他們的財產。通過觸摸來分辨不同的錢幣,是在她失明之後,流浪兒教她的第一件事。布拉佛斯錢幣就像是老朋友一樣,她只需要將手指劃過錢幣的表面就能將他們認出來。來自其他大陸和自由貿易城邦,尤其是來自遙遠的遠方的錢幣分辨起來就困難的多。瓦蘭提斯的錢幣是最常見的,小小的金幣和銅星差不多大,一面是王冠、一面是頭像。裡斯的金幣是橢圓形的,上面的圖案是裸女。其它地方的錢幣上面圖案也是各異,有船舶、大象或者山羊。維斯特洛的錢幣正面是國王的頭像,背面是一條龍。

  老婦人沒有錢包,身上也沒有值錢的東西,只有纖細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戒指。在英俊的年輕人身上她找到了4枚維斯特洛的金龍。當背後的門輕輕打開的時候,她正在用拇指感受金龍的磨損,試圖確認上面是哪一個國王。

  「誰在那裡?」她問道。「沒人」那聲音深邃、粗糙、冷冰冰的。

  聲音在移動。她迅速走到一邊,抓起手杖,舉起來護住了臉。響起了木頭相撞的聲音,這一擊的力道幾乎把她的手杖打掉。她握緊手杖,開始反擊。然而,在他本來應該在地方,她只擊中了空氣。「不在那兒」那個聲音說道,「難道你是瞎子?」

  她沒有回答。說話聲會掩蓋他發出的聲音。他一定會移動的,她知道。左邊還是右邊?她跳向左邊,向右揮動手杖,但什麼都沒打中。一記痛擊從背後襲來,打在她腿上。「你聾了嗎?」她轉身,左手持手杖,揮出,依然落空。左邊傳出了笑聲,她朝右邊揮出了手杖。

  這次她對了。她的手杖啪的一聲打到了他的上面,碰撞帶來的震動傳到她胳膊。「不錯」那個聲音說道。

  盲眼女孩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或許是某個侍僧吧,她猜測。她不記得曾經聽過這個聲音,可是誰說千面之神的僕人不能像改變他們的外表一樣輕易的改變他們的聲音呢?除他之外,黑白之院平時只有兩個僕人和三個侍僧,烏瑪是廚師,另外還有兩個人是慈祥之人和流浪兒。其他的人來來去去,或許很神秘,但是只有這些人是常住黑白之院的。今天這個剋星不會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女孩沖向側面,手杖飛舞,卻聽到身後傳出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木棍就到了她兩腿之間,在她試圖轉身的時候,朝她小腿削去。她站立不穩單膝跪地,以至於咬到了舌頭。

  女孩停了下來,不動如石,他在哪裡?

  身後,男子笑了起來。他利落的敲打她一邊的耳朵,然後迅速擊中了她依然站立的那一隻腿。她倒了下來,手杖也落在了石頭地上。她怒了。

  「繼續,撿起你的棍子,今天我要好好修理修理你。」

  「沒誰能欺負我。」女孩手腳並用在地上爬,直到找到了她的手杖,她才帶著滿身傷痕和塵土站了起來。地窖寂靜無聲,他走了。或許沒走?現在正站在她旁邊?她沒辦法知道。仔細尋找他的呼吸聲,她對自己說,然而什麼聲音都沒有。她等了一會,然後把手杖收起來,繼續剛才的工作。要是我能看到,我一定把他打的渾身是血。終有一天慈祥之人會讓我恢復光明,我一定會給剛才這人顏色看看。

  老婦人的屍體已經冷了下來,小夥的身體則已經僵硬,女孩已經習慣這些了。她和死人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活人在一起的多。當她是運河上的貓兒的時候她就失去了她的朋友們。老布魯斯科和他有病的脊背,他的女兒泰麗亞和布瑞亞,船上的啞劇演員,快樂碼頭的瑪麗和她的妓女們,還有其它那些流氓和碼頭邊閑晃的混混們。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貓兒她自己,甚至比失去雙眼更重要。她喜歡做貓兒多過做阿鹽、乳鴿、黃鼠狼和阿利。當我殺掉那個歌手的時候我也就殺死了貓兒。慈祥之人說過他們會用任何方法讓她失明,好讓她學會使用身體的其它官能,但他沒說要半年這麼長的時間。盲眼侍僧在黑白之院裡很常見,但是很少有像她這麼年幼的。不過女孩絲毫不感到遺憾,戴利恩是守夜人的逃兵,他唯有一死。

  她也是這樣對慈祥之人說的。「你是神麼?可以決定誰可以活誰必須死?」他問她。「我們在祈禱和祭祀之後,賜予被千面之神選中的人以恩賜。從最開始我們就一直是這樣做的。我告訴過你我們的使命是如何開始的,我們中的第一個是如何回應盼望死亡的奴隸的祈禱的。最初恩賜只賜予渴求死亡的人。但是有一天,我們中的第一個聽到一名奴隸不是祈禱自己的而是他主人的死亡。他熱切的渴望祈禱得到回應,為此願意付出他的一切。在我們中的第一個看來,這種犧牲能夠取悅千面之神,所以在那個夜晚他回應了奴隸的祈禱。之後他找到奴隸,對他說'你願意為這人的死付出你的一切,但奴隸除了生命一無所有。你的餘生都將為千面之神服務,這就是他向你所要求的。'從那之後,我們就有了兩個人。」慈祥之人握著她的手臂,輕柔卻堅定。「凡人皆有一死,我們只是死亡的工具而不是死亡本身。當取歌手性命的時候,你用的是千面之神的力量。我們取人性命,但是我們沒有資格去評價他們,明白嗎?」

  不,她想。「明白」他說。「你在撒謊,因此你必須行走在黑暗之中,直到你明白這一點。或者你想離開我們,只要你提出要求,你就能夠重新看到東西。」

  不,她想。「我不會要求的」她說。

  那天晚上,在晚餐和一小會兒撒謊遊戲之後,盲女孩往頭上綁了條破布袋,希望能擋住她那無用的眼睛。她拿起乞討的飯碗,請流浪兒和幫她變出貝絲的臉。失明之後,流浪兒就幫她剪了頭髮,現在的的樣子被她叫做啞劇演員,因為啞劇演員一般剪成這個樣子好更適合戴表演用的假髮。當然這個樣子也很適合乞丐,可以幫助他們免受跳蚤和蝨子的騷擾,這比假髮更有用。「我也可以給你弄個流膿的瘡口出來,但是這樣你會被旅店的門房或者酒店的老闆趕出來的。」流浪兒最後給她加了一些水痘印在臉上,還在臉頰的一邊給她加了顆一般丑角才有的痣,上面長著深色的毛髮。「是不是很醜?」盲女孩問道。

  「當然不漂亮。」

  「好的。」就算她還是那個叫艾莉亞·史塔克的蠢女孩的時候,她也從來沒有擔心過長得不漂亮怎麼辦。只有父親說過她漂亮,哦,還有瓊恩。

  雪諾,很多時候人們這樣叫他。母親經常對她說,如果她像姐姐珊莎那樣勤洗頭並且保持衣服整潔的話,她也會漂亮的。對她姐姐和姐姐的朋友以及其他人來說,她不過是馬臉艾莉亞。現在她們都死了,連艾莉亞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除了瓊恩,她的私生子哥哥。有些夜晚,在舊衣販碼頭的酒館和妓院裡偶爾會聽人談起他,有人叫他長城上的黑野種。就連瓊恩也不知道盲女孩貝絲,想到這她就覺得傷心。

  她穿的衣服很舊,磨損的厲害,破破爛爛,但溫暖且乾淨。在身上她藏了三把匕首,一把在靴子裡,一把在袖子裡,還有一把帶刀鞘的她藏在背後。布拉佛斯城市很大,人民一般比較善良,更多的會去幫助一個盲眼女孩而不是去傷害她。但這裡也有一小部分害群之馬,會覺得她是那種好被打劫的。利刃就是為這些人準備的,不過好在到目前為止女孩還沒有被迫使用它們。破爛的討飯木碗和蒙在眼上的麻繩的裝扮幫助了她。

  當日路時泰坦神像的巨吼聲傳來的時候,艾莉亞就動身出發了。她一步一步數著數邁下神廟的臺階,經過運河上面的橋樑到達眾神之島。通過衣服和身體的貼合以及裸露在外的雙手感受到的潮氣,她敢肯定現在的霧一定很厚。她早就發現,布拉佛斯的迷霧下,什麼奇怪的事聽起來都是正常的,今晚半個城市都會是半盲的了。

  當她經過那些神廟的時候,會聽到天文教派的侍僧們在他們的占星塔頂為每一顆星星唱歌。空氣中傳來的縷縷青煙的味道,則表明紅袍僧又點燃了他們光之王神廟外巨大的鐵火盆。很快她就能感受到空氣中的熱量,因為拉赫洛的信徒們在高聲祈禱,禱詞是「長夜黑暗,處處險惡。」

  水邊對她來說並不陌生,貓兒經常在舊衣販碼頭的碼頭和小巷為布魯斯科叫賣牡蠣,蛤蜊,扇貝。現在有了破爛的衣服、淩亂的頭髮以及丑角才有的痣,她看起來和以前一點都不像。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遠離大船和快樂碼頭還有其它那些貓兒以前經常出沒的地方。

  通過氣味她能分辨出每一個旅店和酒館,黑船員有海水的味道,Pynto則是酸葡萄酒、臭奶酪還有Pynto自己的臭味,他可是從來不洗頭也不換衣服的。補帆者煙霧彌漫的空氣裡總是烤肉的香氣,七燈妓院裡充滿著香薰的味道,而錦宮裡則是夢想成為交際花的年輕女孩子們的香水味。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