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⑤ | 上頁 下頁 |
一三二 |
|
席恩並沒有加入歡呼的人群。他注意到弗雷家的人也沒有。他們也是外來漢,席恩看著伊尼斯·佛雷和他的異母兄弟霍斯丁爵士這樣想道。弗雷們是土生土長的河間人,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雪。北境之地已經奪去了他們三個血親。席恩想起在白港和荒塚屯之間失蹤的三個弗雷,拉姆斯找了他們很久,最終無功而返。 在高臺上,韋曼·鰻得利大人坐在一雙白港騎士之間,將一勺粥送到胖臉前面。比起婚宴上的豬肉派,這頓早餐顯然不太合他的胃口。獨臂的海伍德·史陶坐在一旁,與臉色慘白的"妓魘"霍瑟·安柏小聲交談著什麼。 席恩和其他人一起排著隊,用長勺從一排銅壺裡打粥喝。大人和騎士們可以在自己的碗裡加些牛奶、蜂蜜,甚至是一小塊奶油來調味,但是席恩沒那個待遇。臨冬城親王的統治早已被草草了結,之後他又粉墨登場,扮演起奈德·史塔克的養子,把假艾麗婭嫁給拉姆斯。現在對剝頓大人來講,他再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我記事起的第一個冬天,大雪沒過了我的頭頂呢。」排在他前面的霍伍德家的人這樣說道。 「沒錯,那會兒你才三尺高。」溪流地的騎士回嘴。 昨夜,他發現自己難以成眠,念念不忘逃出生天,想像著自己趁著拉姆斯和他的父親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走,無人覺察。然而每一道大門都上了鎖,衛兵們重重把守,沒有剝頓大人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就算發現了一條密道,他也無法確定那是一條可信的路。他還沒忘記凱拉和她的鑰匙帶來的教訓。再說就算是僥倖逃了,又能上哪兒去呢?父親死了,叔叔們不會幫他的的忙,他失去了派克島。對他來講,最像個家的地方就在這裡,在臨冬城的遺骸裡。 一個廢人,一座廢墟。這裡就是我的歸宿。 他繼續等著粥的工夫,拉姆斯帶著他的私生子夥伴們趾高氣昂地走進大廳,嚷著要聽歌。亞伯揉去眼裡的睡意,抓起魯特琴,撥起「多恩人的妻子」,一個洗衣婦在旁敲鼓伴奏。歌手改編了歌詞,「品嘗多恩人的妻子」被唱成了「品嘗北方人的女兒」。 他會因此被拔掉舌頭。席恩一邊想著,一邊看著自己的碗被注滿。他不過是個歌手,拉姆斯大人會剝掉他雙手的皮,沒人敢對此說個不字。然而剝頓大人對歌手報以微笑,拉姆斯也縱聲大笑。笑是安全的,其他人心領神會,紛紛效仿。黃JJ突然發現這首歌是多麼有趣,樂得將剛喝下去的酒全從鼻孔裡噴了出來。 不在場的艾麗婭夫人卻無法分享眾人的喜悅。婚禮那晚過後,人們再也沒有見過她離開自己的臥室。SourAlyn說拉姆斯把新娘剝光了鎖在床柱上,但是席恩知道那只是謠言。從來都沒有什麼鎖鏈,起碼不是人們看得見的那種。頂多是臥室外面安排兩個守衛,防止女孩到處亂跑。她只在洗澡的時候才會脫光。 可她幾乎每晚都要洗澡。拉姆斯大人希望自己的新娘乾乾淨淨的。「她還沒有侍女,我的小可憐。」他曾對席恩這樣說過。「這個任務交給你了,臭佬。或許我該給你換套女僕裝?(YOOOOOOOOOO!!YESYOUSHOULDDDDD!)」他大笑。「你求我的話,沒準兒我會答應。不過眼下你當個女傭伺候她洗澡就夠了,我可不想她聞起來跟你似的。」所以每當拉姆斯打起和老婆上床的主意來,席恩就得到弗雷夫人或者達斯丁夫人那裡去借幾個女僕,好去廚房裡打些熱水。儘管艾麗婭從不和這些人說話,她們還是注意到了她身上的瘀傷。這全是她自己的錯。都怪她沒有好好取悅他。「當好艾麗婭。」有一次扶她進入熱水的時候,他這樣告訴她。「拉姆斯大人並不想傷你。只有當我們……我們忘記的時候他才會傷害我們。他從不無緣無故地剝我的皮。」 「席恩……」女孩低聲細語,哭泣著。「臭佬。」他抓住她的胳膊搖晃著。「在這兒我是臭佬。一定記著這點,艾麗婭。」但是女孩根本不是史塔克,只是管家的女兒。珍妮,她的名字是珍妮。她不該指望我幫她。如果是席恩·葛雷喬伊,或許能夠幫助她。但是席恩是鐵種,比臭佬勇敢得多。臭佬,臭佬,押韻疲勞。 拉姆斯得到了一個消遣時光的新玩具,她有兩隻**一個蜜桃……但是珍妮的眼淚很快就會失去滋味,到時候拉姆斯又會想起他的臭佬了。他會把我的皮一寸寸地剝光,等到手指全部消失,他就會要我的手,然後是腳趾,再然後是整只腳。但只有在我乞求他,乞求他將我從越來越劇烈的疼痛裡解脫出來的時候,他才會動手。臭佬再也洗不到熱水澡,只能在屎裡打滾,並且不許洗衣服。他的衣服會變成一團抹布,散發著腐臭,除非爛掉,否則就得一直穿著。他能指望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回到狗舍裡和拉姆斯的女孩們睡在一塊。凱拉,他想起拉姆斯給他的新獵狗起名叫凱拉。 他端起碗走向大廳的後方,在一張遠離燈火的空長凳上坐了下來。無論白天黑夜,燈下的長凳總是起碼被占滿一半,人們喝酒,賭博,高談闊論,或者在安靜的角落裡和衣而睡。等到輪班的時候,長官就會把睡著的人踢起來,他們把脖子縮進領子裡,走上城牆去換崗巡邏。但是任何人都不會歡迎變色龍席恩,席恩也一樣不喜歡他們。 粥的顏色發灰,稀得像水。他只喝了三勺就推開了碗,任它凍住。鄰桌的騎士們在高聲爭論大雪還會持續多久。「一天一夜,或許更久,」一個蓄著黑髯,胸口繡著Cerwyn斧頭紋章的大塊頭弓手堅持道。一些年紀大的人則講起自己過去的見聞,堅稱跟當年的雪比起來這不過是撒點兒灰塵罷了。河間人都被嚇壞了,南蠻子不喜歡雪和冷天。進入大廳的人都在火堆旁擠作一團,或者在火盆上一起拍著凍僵的手掌,他們的斗篷掛在屋裡的釘子上,雪水從上面滴落。 厚重的空氣霧濛濛的,他的粥上已經結了一層冰。一個女人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來:「席恩·葛雷喬伊。」 我的名字是臭佬,他幾乎脫口而出。「你想幹什麼?」 她岔開腿坐在他身邊,將鬆散的紅棕色的頭髮從眼前撥開。「為什麼要一個人吃呢,我親愛的大人?起來吧,咱們一起跳舞。」 他繼續埋頭喝粥。「我不跳舞。」臨冬城親王是個優秀的舞者,但是丟了腳趾的臭佬只會惹人發笑。「離我遠點,我沒錢。」 女人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你覺得我是個妓女?」她是歌手帶來的洗衣婦中的一個,個子高挑,瘦得皮包骨頭,無法用漂亮來形容……但是曾經的席恩仍然不會介意和這樣的女人在地上打滾,感受一下被那雙細長的腿裹在中央是什麼感覺。「錢幣在這兒有什麼用?我能買些什麼呢,雪花?」她大笑。「你可以用笑容來報償我。我從沒見你笑過,即使是在你妹妹的婚禮上。」 「艾麗婭夫人不是我的妹妹。」而且我也不會笑,他或許該告訴她。拉姆斯厭惡我的笑容,所以才用一把錘子敲掉我的牙齒,讓我幾乎難以進食。「她從來都不是我的姐妹。」 「但是個漂亮女孩。」 我沒有珊紗那麼美,但是人們都說我很漂亮。珍妮的話和亞伯的兩個女孩敲出的鼓點一起在他的腦子裡砰砰迴響。另一個洗衣婦將小瓦德拉到桌子上,教他如何跳舞,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離我遠點。」席恩說。 「難道我不合大人您的口味?要是您樂意的話,我可以把梅特叫過來。要麼霍莉,您可能更喜歡她,人人都愛霍莉。她們也不是我的姐妹,但是個個可愛。」女人傾身貼過來,呼吸裡飄出酒香。「不肯不賞臉笑一個的話,就來講講您是怎麼拿下臨冬城的吧。亞伯會寫首歌,讓您流芳百世。」 「當個背叛者。做條變色龍。」 「為什麼不稱自己為英明的席恩?我們都聽說那是一場英勇的壯舉。當時您率領了多少人?有一百個?五十個?」 更少。「那純粹是瘋狂之舉。」 「光榮的瘋狂。他們說史坦尼斯有五千人,但亞伯說即使是五倍的兵力也攻不破臨冬城的城牆。您又是怎麼進來的呢,我的好大人?難道說有什麼捷徑?」 我有繩子,席恩想。我還有鉤錨。是夜色掩護了我,守城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城堡的守衛力量薄弱,我只是攻其不備。但是他什麼也不敢說。如果亞伯真的為他寫了一首歌,拉姆斯十有八九會捅破他的耳膜,保證他永遠聽不到它。 「您可以信任我,大人。還有亞伯。」洗衣婦將自己的手覆上了他的。他的手戴著羊毛和皮革的手套,而她光裸的手指修長而粗糙,指甲被啃得短短的。「您還沒問過我的名字呢,我叫羅文。」 席恩猛地將手抽走。這是個陰謀,他知道的。是拉姆斯派她來的。這又是個惡作劇,和帶著鑰匙的凱拉一樣,一個消遣的玩笑,僅此而已。他想讓我逃跑,然後才能懲罰我。 他想揍她,把那臉嘲弄的微笑捶個粉碎。他想吻她,把她按在桌子上狠狠地草一通,讓她哭喊自己的名字(老二安好?)。但無論是出於憤怒還是情欲,他都不敢碰她一下。臭佬,臭佬,我的名字是臭佬。我不能忘記自己的名字。他抽搐著站起來,無言地走向大門,用殘廢的雙腳蹣跚前行。 門外依舊大雪紛飛,潮濕而厚重的雪片正默默地將人們來往大廳的足跡掩埋。積雪幾乎沒過他的靴子,而狼林裡的雪只怕更厚……即便是寒風凜冽的國王大道也不會例外。庭院裡剛打過一場惡仗:羅斯維爾和荒塚屯的男孩們用雪球互相攻擊。往上看,他可以瞧見一些侍從正沿著城垛堆雪人。他們用盾牌和長矛武裝他們,給他們戴上半頭盔,讓雪哨兵在內牆上列隊。「冬將軍率領大軍來和我們會師嘍。」大廳門外,一個哨兵開著玩笑對席恩說……但當他發現自己在跟誰講話的時候,立刻轉過臉去狠狠啐了一口。 帳篷的另一邊,白港和欒河城的騎士們的坐騎正在馬槽裡瑟瑟發抖。拉姆斯劫掠臨冬城的時候燒毀了馬廄,於是剝頓大人就建了個新的,比過去的還要大上兩倍,足以配上他麾下諸侯和騎士們軍馬和馴馬的數量。其他的馬就拴在小屋裡。戴著面罩的馬夫穿梭于其間,給馬兒們蓋上保暖的毯子。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