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⑤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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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女士。」 黎明,感謝光之王,他又賜給我們新的一天。白晝將至,黑夜的恐怖在消退。梅麗珊卓又一次對著火焰坐了整整一夜。她經常如此。 自從史坦尼斯南行後,床就沒什麼用了。她感到全世界的命運都壓在自己肩上,她沒時間睡覺。何況她害怕做夢。睡眠只不過是短時間的死亡,而夢境則是異鬼的囈語,異鬼會把我們都拖進他那永恆的黑夜。她寧願坐在光之王的聖火前,沐浴在紅豔豔的火光中,讓火焰的熱浪沖刷著她的臉頰,紅撲撲的像是情人吻過一樣。有時候她也打盹,但從不超過一個小時。梅麗珊卓祈求著,總有一天,她會再也不需要睡覺。總有一天,她會再也不害怕做夢。梅洛妮,她回想著,第七組。 戴馮往壁爐裡添了一些圓木,火焰又升騰起來,熾烈地燃燒著,逼迫著陰影一直退後到房間的角落,光明吞噬了她所有的夢魘。黑暗畢竟再一次消退了……雖然只是一小會。可是在長城以北,敵人(異鬼)一天天壯大起來,要是他贏了,我們就永遠看不到黎明了。她從火焰中看到的就是他的臉嗎?不會,肯定不會的。他的相貌肯定要恐怖得多,冷酷,陰暗,盯著他看上一眼就會嚇死。從火焰中看到的那張臉,還有狼臉男孩……他們只是他的奴僕,肯定如此……他的戰士,就像史坦尼斯是她自己的戰士一樣。梅麗珊卓走到窗前,推開窗板。 窗外,東方的天際剛剛開始泛白,天空依然漆黑,一顆顆晨星高懸著。黑堡已經開始有動靜了。那是黑衣守夜人趕著穿過庭院,準備就著幾碗稀飯吃完早餐,好去接替城牆上站崗的兄弟。 雪花在風中飛揚,有幾片從敞開的窗戶飄了進來。 「要準備早餐嗎,女士?」戴馮問道。 食物。是的,我需要吃飯。有時候她會忘記這一點。凡是身體所需的養料,拉赫洛都已經賜給她了,她沒必要吃飯。不過最好不要讓這些凡人知道。她要的是瓊恩·雪諾,不是煎麵包和熏肉,可是讓戴馮去叫他也沒用,他不會來的。 雪諾依然住在軍械庫後面那兩間樸實的房間裡,守夜人軍團的前任鐵匠曾經住那兒。可能他覺得自己不配住國王塔,也可能他覺得住哪都無所謂。這可不對,年輕人故作謙卑本身就是一種驕傲。再說,統治者完全不講排場,是極不明智的,因為在一定程度上,排場是權力的源泉。 不過,小夥子倒也不是那樣天真幼稚。有事時,他從不主動來她的居室,他知道,這麼做就好像是來求她。相反,他一定要她去見他。更過分的是,他往往會讓她久等,甚至不見。至少在這點上,他還有點精明勁。 「蕁麻茶,煮雞蛋,黃油麵包,麵包要新鮮,不要煎的,也請你把野人找來,告訴他我找他有事。」 「叮噹衫嗎,女士?」 「而且要快。」 趁戴馮出去,梅麗珊卓洗了個澡,換上長袍。她的衣袖滿是暗袋,她仔細地檢查著,看各種藥粉是不是都裝在正確的暗袋裡。她每天早上都要檢查一遍的。讓火焰變綠色的藥粉,變藍色,銀色的藥粉,讓火焰發出轟鳴聲,嗤嗤聲的藥粉,讓火焰猛躥起來比人還高的藥粉,還有製造煙霧的藥粉。有讓人不由自主口吐真言的煙,催人欲望的煙,讓人心生恐懼的煙,還有一種能讓人當場死亡的黑色濃煙。這些各式各樣,每樣一小撮的藥粉,就是紅衣女祭司的武器。 她從狹海彼岸帶來的那只雕花箱子,只剩下四分之一不到了。製造藥粉的配方和工序她倒是知道,可是她缺乏很多稀有的原料。有我的符咒就夠用了。在長城這兒,她的功力精進了許多。甚至強過她在亞夏的時候。她的每一句咒語,每一個手勢,都比從前更有威力。很多從前根本做不到的事,現在她可以做到了。我在這裡能夠製造出極其恐怖的的影子,可以斬殺異鬼的任何傀儡。掌握了這樣威力強大的魔法,很快她就不必使用那些江湖術士的雕蟲小技了。 她關箱上鎖,把鑰匙藏進裙內另一個暗袋。有人在敲門。從那怯生生的敲擊聲,她聽出那是她的獨臂衛隊長。「梅麗珊卓女士,骸骨之王來了。」 「請他進來。」梅麗珊卓在壁爐前的椅子上坐好。 野人穿著綴滿骨釘的無袖皮甲,披著綠色和棕色混雜的破舊斗篷。他沒穿骨甲,他還穿著件無形的斗篷。縷縷淩亂的灰霧,緊貼著他的臉和身體,若隱若現地繚繞著,他走到哪裡,灰霧就跟到哪裡。醜陋的傢伙,跟他的骨甲一樣醜。V型發尖耷拉在額頭上,雙眼離得很近,臉頰乾癟發皺,唇上的小鬍子像條毛蟲,在他滿口焦黃的爛牙上方蠕動著。 梅麗珊卓喉嚨上的紅寶石突然受到激發,微微地發著熱。它感應到了它的奴隸就在附近。「你沒穿骨甲。」她說。 「劈裡啪啦的,搞得我都快瘋了。」 「骨甲能保護你,」她提醒他。「黑衣兄弟不喜歡你。戴馮告訴我,就在昨天晚飯時你跟他們吵了一架。」 「是吵了幾句。我在喝豆子熏肉湯,波文·馬爾錫正說著高地的事兒。老石榴以為我在偷聽,說他不會容忍殺人犯旁聽他們的議事會。我告訴他,真是這樣的話,也許他們不應該在火旁開議事會。波文·馬爾錫臉漲得通紅,聲音就像是嗆著了。不過我們就到此為止了。」野人坐在窗戶邊緣,從鞘裡抽出匕首。「如果有哪個烏鴉想在我喝湯時捅我一刀,我求之不得呢。滴點烏鴉血做調料,三指哈布煮的粥也許會好吃點。」 對野人手裡出鞘的匕首,她沒放在心上。如果野人想害她,她早就在火焰中預見到了。當年她學習觀火焰看幻象時,最早學會的就是事關切身安危的幻象。那時候,她還是個半大孩子,一個拉赫洛大神廟裡的終身女奴。直到現在,她在觀火時首先要看的還是自身安危。「他們的眼睛才對你有危險,不是他們的刀。」她告誡他。 「你施的魔法,對。」他手腕上系著手銬,手銬上有顆紅寶石閃爍著。他用匕首尖敲了敲紅寶石,發出噠噠的金石撞擊聲。「我睡覺時能感覺到它。隔著手銬都能感受到它的熱度。溫和得就像女人的吻,你的吻。除了有時候在我做夢時,它開始發燙,這時候你的唇就變成了牙齒。每一天我都打算把它撬掉,結果每一天都沒撬。那個破爛骨甲我也非穿不可嗎?」這條咒語是通過影像和暗示起作用的。人們總是看見他們料想到的東西。骨甲能增強咒語的效果。「這個人我是不是救錯了?」如果我的魔法失效,他們就會殺了你。」 野人開始用匕首尖從指甲縫裡刮污垢。」我唱過歌,打過仗,品過夏日紅,嘗過多恩人的老婆。男子漢怎麼活著就該怎麼死去。對我來說,就是長劍在手,死於戰鬥。」 他渴望死亡嗎?異鬼是不是已經感染了他?死亡是他的領地,亡靈都是他的士兵。」快了,你很快就需要拿起長劍的。敵人(異鬼)已經行動起來了。真正的敵人。雪諾大人的遊騎兵天黑前就會回來。他們的眼睛都瞎了,流著血。」 野人眯起他自己的眼睛,梅麗珊卓可以看到,他眼珠的顏色和著紅寶石閃爍的節奏交替變幻著,灰色,棕色,灰色……「挖眼睛,這個出自哭泣者的手筆。瞎烏鴉才是好烏鴉,這是他的口頭禪。哭泣者的眼睛又流淚又發癢,從不間斷,有時候我覺得他恨不得把他自己的眼睛也挖掉。雪諾推測自由民會投奔托蒙德,因為他自己就會那麼做。他喜歡托蒙德,老騙子也喜歡他。可是如果自由民投奔了哭泣者……那就不妙了。雪諾會很麻煩,我們也會。」 梅麗珊卓嚴肅地點著頭,假裝很重視他的話,但她心裡知道,「哭泣者」無足輕重。他的自由民統統都無足輕重。他們正在迷失,他們氣數已盡,他們就像曾經的森林之子,註定會在大地上絕跡。這個現在不能告訴他,他不會高興的,而她需要他的支持,至少目前需要。 「你對北境有多熟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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