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⑤ | 上頁 下頁 |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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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六形人(瓦拉米爾) 夜風中飄蕩著人的氣味。 狼靈停在一棵樹下抽抽鼻子,灰棕色的皮毛上灑滿斑駁的陰影。一縷微風為它帶來了人的味道,淡淡味道中混合中狐狸,野兔,海豹和雄鹿的氣味,甚至還有狼的。狼靈知道,那就是人的味道。舊皮的味道,死亡和酸臭的氣味,潛藏在更濃厚的煙,血和腐爛的氣息中,只有人才會剝下其它野獸的毛皮,把它們穿戴在身上。如同狼一樣,狼靈並不怕人。它肚子裡填滿了仇恨和饑餓,它發出一聲低吼,呼叫它那獨眼的兄弟和狡猾的妹妹。它穿過樹林,它的夥伴緊跟在後面,它們也都聞到了氣味。在奔跑時,透過它們的眼睛瞥到自己奔跑在前。尖嘴中呼出白色而溫暖薄霧,爪子中結著冰,像石頭般堅硬,狩獵開始了,獵物就在前面。血肉,狼靈想到,肉。 落單的人是脆弱的。儘管高大而健壯,有著銳利的雙眼,但雙耳卻很遲鈍,鼻子也不靈。麋鹿和野兔逃的太快,熊和野豬要一番惡鬥。成群結隊的人更加危險。在狼群接近獵物,狼靈聽到了一隻幼崽的尖叫,昨晚下的積雪在笨重的男人爪子下碎裂的聲音,吱嘎作響,那個人背著一隻灰色的長爪。 劍,體內響起一聲耳語,刺穿。 樹木長出了冰牙,和棕色的裸枝糾纏在一起。「獨眼」闖過矮樹叢,雪花紛飛。它的夥伴緊跟著。爬上山峰,沖下斜坡,直到樹林在他們前面散開,人就在那裡。一個是母的,她的幼崽用繩索綁在身後。留她在最後,耳邊輕響著低語,男人更危險。男人和狼互相沖對方咆哮著,但狼靈能嗅出他們的恐懼。一個人有著和他個子一樣高的木牙,他擲出來,但他的手抖了,木牙飛到了一邊。 然後夥伴撲向了他們。 它獨眼的兄弟把那個投擲者撞倒在雪地,撕開正掙扎著他的喉嚨。它的妹妹溜到另一男人的背後,從後面解決了他。留給它的是那個女人和她的幼崽。 她也有支牙,一支短短的,骨制的牙,但當狼靈的爪子趴在她大腿上時,她扔掉了它。在她倒下時,她用雙臂抱緊了那個吵鬧的幼崽。在她的皮毛下面只有皮膚和骨頭,但她的乳房充滿乳汁。幼崽是最甜美的血肉。狼把最好的部分留給了它的兄弟。屍骸狼藉,凍雪變成了粉紅色,它的夥伴正在填飽它們的肚子。 幾裡格以外,在一間茅草屋頂,有著一個出煙孔和夯實地面的粘土壘成的簡陋窩棚裡,瓦拉米爾一邊抽搐地咳嗽著,一邊舔著嘴唇。他的雙眼血紅,嘴唇乾裂,喉嚨饑渴,儘管饑腸轆轆,嘴裡卻充滿了鮮血和脂肪的味道。一個嬰兒的血肉,他想到,回憶起班普。人肉,他已經墮落到渴望人肉?他幾乎能聽到哈根在沖他怒吼:「人可以吃野獸,野獸也可以吃人,但人吃人就是禁忌。」 禁忌,幾乎是哈根的口頭語。禁忌,禁忌,禁忌。吃人肉是禁忌,附身狼身同狼交配是禁忌,附在人身上是最大的禁忌。哈根太軟弱了,害怕自己所擁有的力量。當我撕碎他的第二條命時,他孤單地哭泣著死去。瓦拉米爾吞食了他的心臟。他教會了我許多許多,我從他身上學到的最後一樣就是人肉的味道。 但那是作為一隻狼幹的。他的牙齒從未觸及過人肉。他不應嫉妒正在大嚼的夥伴。那些狼同他一樣肚子癟癟,憔悴,冰冷而饑餓,那些獵物…兩個男人,一個女人,和一個懷抱裡的嬰兒,沒能逃脫死亡。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死,嚴寒或者饑餓。這樣的死法或許更好,幹淨利落。慈悲。 「慈悲」他大聲說,他的嗓子乾澀,但能聽到人的聲音讓他感到高興,就算是自己的。空氣潮濕而且發黴,地面又冷又硬,他的火堆帶給他的更多的是煙而不是熱。他盡可能的靠緊火焰,不停的抽搐和咳嗽著。裂開的傷口抽動著,鮮血淌到了褲子裡,一直流到了膝蓋,乾涸的血跡凝成了棕色的硬斑。 希斯爾警告過他,「我已經盡可能包紮好啦,」她說,「但你需要休息等它癒合,否則傷口又會開裂。」 希斯爾是他最後的同伴了,一名矛婦,像顆老樹根,滿身的褶子和疙瘩。其他人一個個離開了他們,落在身後或者消失在前方,返回到他們老家,或者乳河,或者哈德鎮,也可能孤獨的死在樹林裡。瓦拉米爾不知道,也不關心這些。我本來應該抓住機會附身在他們中間一個。那雙胞胎中的一個,或者臉上有著刀疤的那個壯漢,或者有著一頭紅發的那個年輕人。但他害怕,他們可能會醒悟過來發生了什麼,然後可能會擺脫掉並殺了他。哈根的話也影響了他,因此那些機會都放過了。 那次戰役之後,有成千的人努力要穿越森林,要逃離在長城那裡降臨在他們頭上的那場屠殺,又餓又怕。一些人商量著要返回他們遺棄掉的老家,還有人策劃再偷襲一次城門,但大多數人茫然若失,不知道該去哪或該做些什麼。他們逃避那些黑衣烏鴉和灰色盔甲中的騎士,但仍被緊追不捨。一路上每天都留下越來越多的屍體,有的死於饑餓,有的因為嚴寒,或者疾病。在追隨「塞外之王」曼斯·雷德南下時曾親如手足的人們,現在也開始自相殘殺。 曼斯垮了,倖存者用絕望的聲音互相嘮叨,曼斯被俘,曼斯死了。「哈獁死了,曼斯被捉去了,剩下的都跑光了,只留下我們,」希斯爾在包紮他傷口時聲稱。「托蒙德,哭泣者,六形人,所有勇敢的掠襲者,現在他們在哪啊?」 她不認識我,瓦拉米爾想到,為什麼她認不出我?沒有野獸的陪伴他看起來不再像個大人物了。我是瓦拉米爾,「六形人」,同曼斯·雷德一起分享過麵包。在他十歲的時候,他自稱瓦拉米爾。一個與首領相稱的名字,一首歌謠的名字,一個強大而可怖的名字。但他逃離那些烏鴉時像只受驚的野兔。恐怖的首領瓦拉米爾已經變成了懦夫,但他不能讓她知道這些,因此告訴這個矛婦他的名字是哈根。後來一直疑惑為什麼當時偏偏那個名字出現在嘴邊,我吃了他的心,喝了他的血,可他仍一直糾纏著我。 有天,在他們逃跑的路上,一個騎著憔悴的白馬的騎手,飛馳著穿過叢林,大喊著他們應該前往乳河,在那裡,哭泣者正在召集戰士,準備跨過骷髏橋攻打影子塔。不少人隨他而去,但更多的人沒有,之後一個穿戴著皮毛和琥珀,嚴肅的武士,在篝火間往返呼籲,所有的倖存者應該向北,在瑟恩的山谷那裡有一個避難所。為什麼他會認為在那裡會安全,連瑟恩人都逃離那個瓦拉米爾從未聽說過的地方,但幾百人聽從了他。更多的人追隨一位森林女巫,她預言會有一支船隊來接走自由民。「我們必須找到海,」鼴鼠之母呼喊到,和她的追隨者轉向東方。 如果更健壯一些的話,瓦拉米爾可能也成為他們中間一員。海是灰暗,冰冷而且遙遠的。他知道自己不能活著看到它。他死過了九次,這次將是真正的死掉。一件鼠皮披風,他回憶起來,他捅了我,就為了一件鼠皮披風。 它原來的主人已經死了,她的後腦變成了摻著骨頭渣子的粉紅果醬,但她的披風看起來又厚又暖。那時正下著雪,而瓦拉米爾又在長城丟了自己的披風。他的睡袋,羊毛襯衣,羊皮靴和皮手套,他貯藏的蜂蜜酒和食物,從他睡過的女人得到的幾把頭髮,甚至曼斯贈與的金臂環,統統丟下了。我被燒焦,死掉,然後又逃跑,因為傷痛和恐懼幾乎瘋掉。這些回憶仍令他感到羞恥,但逃跑的不止是他,成百上千的人同樣落荒而逃。戰役輸掉了,騎士們來了,穿戴著盔甲,無法匹敵,殺掉所有敢抵抗的人。不逃就是死。 但是,沒那麼容易逃脫掉死亡。在森林裡,當瓦拉米爾撂倒那個女人之後,跪下要從她身上剝下披風時,根本沒瞧見那小子,他突然從藏身之處跳出來,把一邊長骨匕首捅進自己身體並把披風從他正要攥緊的手中奪走。「他媽,」希斯爾稍後告訴他,在那小子逃掉之後。「那是他媽的披風,當時他看到你正搶劫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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