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一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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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地中央挖出一個大火坑,空氣中青煙彌漫,很多人簇擁在火堆邊取暖,對抗山洞裡的寒氣。其餘的沿牆站立,或盤腿坐在草墊上。也有女人,甚至有幾個小孩,躲在母親裙裾後面張望。布蕾妮唯一認識的臉是「長腿」簡妮·海德。 山洞中,岩石裂隙裡支起一張擱板桌,後面坐著一個灰衣女人,披斗篷,戴兜帽。她手拿一頂王冠,青銅箍上圍了一圈黑鐵劍。她正端詳著它,手指摸索劍刃,仿佛在測試它們有多鋒利。她的眼睛在兜帽底下閃爍著寒光。 灰色是靜默姐妹的顏色,她們是陌客的侍女。布蕾妮感覺一陣戰慄爬上脊柱。石心夫人。 「夫人,」大個子通報。「她來了。」 「對,」獨眼人補充。「弑君者的婊子。」 她怔了一怔。「你為什麼這樣叫我?」 「要是你每叫一聲他的名字,我就能得到一枚銀鹿,那我早跟你的蘭尼斯特朋友一樣富有了。」 「那只不過……你不明白……」 「哦,是嗎?」大個子笑道,「我覺得我們明白。你有一股獅子的臭味,小姐。」 「不是那麼回事。」 另一名土匪踏上前來,他是個年輕人,穿一件沾滿油污的羊皮短上衣,手拿守誓劍。「這把劍可以證明她是獅子。」他操著生硬的北方口音,把劍從鞘中拔出,放在石心夫人面前。火光照耀下,黑紅波紋仿佛顫動不休,但那灰衣女人的眼睛只盯著劍柄後端的圓頭:一隻黃金獅子頭,紅寶石眼睛像兩顆紅色的星星一樣熠熠生輝。 「還有這個。」彌爾的索羅斯從袖子裡抽出一張羊皮紙,放在劍旁邊。「上面有小國王的印戳,說攜帶者在為他辦事。」 石心夫人將劍擱置一邊,開始讀信。 「給我這把劍是有正當用途的,」布蕾妮說,「詹姆爵士立過誓,向凱特琳·史塔克……」 「……然後叫朋友們割了她的喉嚨,」穿黃斗篷的大個子說,「我們都瞭解弑君者和他的誓言。」 沒用,布蕾妮意識到,跟他們解釋沒用。儘管如此,她仍然說下去。「他答應凱特琳夫人交還她的女兒們,但等他到達君臨城,她們已不在了。詹姆派我出來尋找珊莎小姐……」 「……假如你找到那女孩,」年輕的北境人問,「拿她怎麼辦?」 「保護她。帶她去安全的地方。」 大個子哈哈大笑。「那是哪裡呢?瑟曦的地牢?」 「不。」 「隨你怎麼否認。這把劍說明你在撒謊。難道要我們相信蘭尼斯特家會把黃金紅寶石的劍交給敵人?要我們相信弑君者請求你把女孩藏起來,不讓他自己的孿生姐姐找到?我猜那張帶有小國王印鑒的紙只不過是以防萬一,在你需要擦屁股時用的吧?還有你那些同夥……」大個子轉身招招手,土匪們讓出一條通路,兩名俘虜被帶上來。「男孩是小惡魔的侍從,夫人,」他向石心夫人報告,「另一個是『血腥』藍道的直屬騎士,雙手沾滿鮮血。」 海爾·亨特被打得很慘,臉腫得幾乎認不出來。在他們的推搡下,他踉踉蹌蹌地走過來,差點跌倒。波德裡克抓住他的胳膊。「爵士,」看到布蕾妮,男孩悲慘地說。「小姐,我是說。抱歉。」 「你沒什麼可抱歉的。」布蕾妮轉向石心夫人。「不管你認為我做了什麼背信棄義的事,波德裡克和海爾爵士都沒參與。」 「他們是獅子,」獨眼人道。「這就夠了。我說吊死他們,塔利已經絞死了第二十個我們的人,是時候吊幾個他的人了!」 海爾爵士朝布蕾妮無力地微笑。「小姐,」他說,「當初我提出婚約時,你應該答應的。現在嘛,恐怕到死你都還是個處女,而我則是個窮人。」 「放他們走吧。」布蕾妮懇求。 灰衣女人沒回答。她端詳著劍、羊皮紙以及銅鐵王冠,最後把手伸到下巴下面,抓住脖子,好像要掐死自己一樣。但她開口說話了……嗓音斷斷續續,飽受折磨,似乎來自喉嚨,嘶啞喘息,很像臨死前的喉音。那是被詛咒者的語言,布蕾妮心想。「我聽不懂。她說什麼?」 「她問你這把劍的名字。」穿羊皮短上衣的年輕北境人說。 「守誓劍。」布蕾妮答道。 灰衣女人的指間發出嘶嘶聲。她的眼睛仿佛陰影中燃燒的兩顆紅炭。她又說話了。 「不對,她說,這應該叫『破誓劍』。它是用來背叛與謀殺,她為它取名為『虛偽之友』,和你一樣。」 「我對誰虛偽了?」 「對她,」北境人說,「小姐,你難道忘了自己曾立誓為她效力?」 塔斯的處女立誓效力的女人只有一個。「不可能,」她說,「她死了。」 「死亡與賓客權利,」長腿簡妮·海德喃喃道,「它們的意義都跟從前不同了。」 石心夫人放低兜帽,解開臉上的灰羊毛圍巾。她的頭髮乾枯脆弱,白如骸骨,額頭是斑駁的灰綠色,夾雜著褐色腐斑。條條碎肉附著在她臉上,從眼睛直到下巴。有些豁口結著幹血塊,有些則露出底下的骨頭。 她的臉,布蕾妮心想,她的臉曾經如此健康美麗,她的皮膚曾經如此光滑柔軟。「凱特琳夫人?」淚水充滿她的眼睛,「他們說……他們說你死了。」 「她確實死了,」密爾的索羅斯道,「佛雷家割了她的喉嚨,從一邊耳朵直到另一邊。我們在河邊找到她時,她已經死了三天。哈爾溫請求我給她生命之吻,但隔得太久,我不願意,因此貝裡伯爵代替我將嘴唇置於她的嘴唇之上,把自己的生命之火傳遞給她。然後……她復活了。光之王保佑我們。她復活了。」 我還在做夢?布蕾妮疑惑地想,這是尖牙的牙衍生的又一個噩夢?「告訴她,我從沒背叛她。我以七神之名起誓。我憑自己的劍起誓。」 曾是凱特琳·史塔克的東西再次捂住喉嚨,手指夾緊脖子上長長的可怕傷口,哽咽地擠出一點聲響。「言辭就像風,她說,」北境人告訴布蕾妮,「她要你證明誠意。」 「怎麼證明?」布蕾妮問。 「用你的劍。守誓劍,你是這樣叫它的吧?那就信守對她立下的誓言,夫人說。」 「她要我做什麼?」 「她要她兒子活著,或者要殺他的人死去,」大個子道。「她要拿他們喂烏鴉,就像他們在紅色婚禮後幹的那樣。佛雷和波頓,沒錯。我們會滿足她,要多少有多少。她要你做的只是殺掉詹姆·蘭尼斯特而已。」 詹姆。這名字像一把匕首在她肚子裡攪動。「凱特琳夫人,我……您不明白,詹姆……我們被血戲子們俘虜,他救了我,使我不至於被強暴,後來他又回來找我,赤手空拳跳下熊坑……我向你發誓,他不是那樣子的。他派我去找珊莎,保護她的安全,他不可能參與紅色婚禮。」 凱特琳夫人的手指深深掐入脖子裡,斷斷續續、窒息般的話語仿佛一條冰冷的河流。北境人說:「她說你必須選擇。要麼拿劍去殺弑君者,要麼被當做叛徒吊死。劍還是繩子,她說。選擇吧,她說。快選。」 布蕾妮記起自己的夢,記起自己在父親的大廳裡等待那個將要與她結婚的男孩。夢中的她咬掉了舌頭。鮮血從嘴裡湧出。她深吸一口氣,「我不會作這樣的選擇。」 長久的沉默。然後石心夫人又說話了。這一次布蕾妮聽得懂。只有兩個字。「絞刑。」她嘶啞地說。 「遵命,夫人。」大個子應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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