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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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細節我就不講了。總之,丹尼斯爵士很快拋下懷孕的妻子前去參戰,並在鳴鐘之役中陣亡,由於過度的英勇而死于戰斧之下。人們把消息告訴他老婆,她便因悲死去,她的嬰兒也死了。但這些在當時都不成問題,因為瓊恩·艾林娶了個年輕老婆,一個他覺得會很豐饒的老婆。對此他充滿信心,但你我都知道他從萊莎身上得到的只有死產、流產和可憐的乖羅賓。」

  「讓我們回頭來考察亞麗和伊利剩下的五個女兒。次女同樣得過天花,留下嚴重的傷疤,因此作了修女;三女為傭兵所誘惑,伊利爵士將其逐出家門,結果她生的野種死於繈褓後,她加入了靜默姐妹;四女和乳頭島伯爵成婚,卻又終身不孕;五女嫁去河間地的佈雷肯家族,但在途中被灼人部搶了親;第六十女,作為最年輕的女兒,嫁給一名效忠韋伍德家族的地方騎士,生下一子,取名哈羅德,隨後去世。」他把她的手掌翻過來,輕輕地吻她的腕部。「所以囉,告訴我,親愛的——為何叫他繼承人哈利?」

  她瞪大眼睛,「他不是韋伍德伯爵夫人的繼承人,他是勞勃的繼承人!如果勞勃有個三長兩短……」

  培提爾抬起一邊眉毛,「如果勞勃有個三長兩短……唉,我們可憐又勇敢的乖羅賓是個百病纏身的孩子,出什麼意外也只是時間問題;如果勞勃有個三長兩短繼承人哈利就成了哈羅德大人,鷹巢城公爵和艾林穀的守護者。瓊恩·艾林的封臣們永遠不會喜歡我,也不會喜歡咱們成天犯病的勞勃,但他們會追隨少鷹王……等他們在婚禮上齊集之時,你散開棗紅的長髮,穿著灰白的新娘斗篷,佩帶冰原狼胸針出現……那樣的話,峽谷騎士們將會紛紛宣誓效忠,為你贏回北境。這就是我的禮物,親愛的珊莎……哈利,谷地和臨冬城。這難道不值得另一個吻嗎,親愛的?」

  第四十三章 布蕾妮

  一場噩夢,她心想,但假如是夢,為何疼痛如此劇烈?

  雨水不再滴落,整個世界卻還是濕的。斗篷跟鎖甲一樣沉,綁住手腕的繩索浸透了,變得更緊。無論布蕾妮如何扭動,都無法掙脫。她不知是誰把自己綁起來,也不知是為什麼。她詢問那些影子,但他們不回答。也許他們沒聽見,也許他們並非真實。層層潮濕的羊毛衣和生銹的鎖甲底下,她的皮膚又紅又熱。

  她懷疑一切不過是發燒時的夢。

  她身下有匹馬,卻不記得何時上去的。她臉朝下橫臥在馬屁股上,猶如一袋燕麥,手腕腳踝都被捆起來。空氣濕漉漉的,地面籠罩著水汽,每走一步,頭部就像遭受重擊。她聽見有人說話,但只看得見馬蹄下的泥地。有些骨頭斷了,臉腫起來,面頰沾著黏黏的血,每次顛簸都讓手臂一陣劇痛。波德瑞克在叫她,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爵士?」他不停地說,「爵士?小姐?爵士?小姐?」他聲音很輕,聽不大清楚。

  最後,一切歸於寂靜。

  她夢見自己在赫倫堡,又到了熊坑底下。這次她面對著尖牙,那禿頂巨人像蛆一樣慘白,臉上生滿流膿面皰。他赤身裸體沖過來,一邊把玩命根子,一邊咬著銼尖的牙齒。布蕾妮轉身逃跑。「我的劍,」她叫道,「守誓劍。求求你們。」觀眾們不答,他們中有藍禮、機靈狄克與凱特琳·史塔克,夏格維、帕格和提蒙也到了,還有樹上那些死屍,凹陷的臉頰,腫脹的舌頭,空洞的眼眶。見到他們,布蕾妮發出恐懼的尖叫,尖牙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近,從她臉上咬下一塊肉。「詹姆,」她聽見自己的嘶喊,「詹姆。」

  即使在深沉的夢中,仍然感覺疼。她的臉陣陣刺痛,肩膀流血,呼吸像著了火。胳膊上的疼痛如閃電蔓延。她大聲呼叫學士。

  「沒有學士,」一個女孩說,「只有我。」

  我在找一個女孩,布蕾妮記起來。一個十三歲的貴族處女,藍眼睛,棗紅色頭髮。「小姐?」她說,「珊莎小姐?」

  一個男子笑道,「她以為你是珊莎·史塔克。」

  「她撐不了多久。她快死了。」

  「少一隻獅子,我可不會悲傷流淚。」

  布蕾妮聽見有人祈禱。她想到梅裡巴德修士,但語句完全不對。長夜黑暗,處處險惡。夢亦是如此。

  他們騎馬穿越陰森的樹林,來到一個潮濕、黑暗又安靜的地方,松樹密密匝匝地擠在一起。馬蹄下地面鬆軟,身後的足跡中滿是鮮血。藍禮大人、狄克·克萊勃和瓦格·霍特騎在她身邊。熱血從藍禮咽喉裡湧出,山羊被咬破的耳朵滲出膿水。「我們去哪裡?」布蕾妮追問,「你們要帶我去哪裡?」沒人回答。他們怎麼可能回答?他們全死了。是不是她也死了?

  藍禮在她前方,面帶微笑的可愛國王。他牽她的馬在樹林裡行走,布蕾妮呼喚他,告訴他她多喜歡他。但當他扭頭朝她皺眉時,她發現他不是藍禮。藍禮從來不會皺眉。他總是對我微笑,她心想……除了……

  「好冷。」她的國王用細微而迷惘的語調說,一個影子在移動,卻不知從何而來。她可愛的主君血如泉湧,鮮血從綠色鐵護喉中噴出,濕透她的雙手。他曾是個暖和和活生生的人,現下他的血卻冷如寒冰。這不是真的,她告訴自己,又一個噩夢,我很快就會醒來。

  她的馬突然停下。一雙粗壯的手抓住她。一束束午後的紅色陽光斜射穿過栗子樹的枝條。一匹馬在枯葉中翻尋栗子,附近有人走動,低聲交談。十個,十二個,也許更多。布蕾妮不認得他們。她被置於地上,背靠樹幹,伸直了腿。「喝這個,小姐,」女孩說。她將杯子托到布蕾妮唇邊。味道又濃又酸。布蕾妮吐了出來。「水,」她喘著氣,「請給我水。」

  「水不能止疼。這個能。至少有一點幫助。」女孩再將杯子放到布蕾妮唇邊。

  連喝酒都疼。紅酒順著下巴流淌,滴到胸口。杯子空了,女孩用皮囊注滿,讓布蕾妮再喝,直到酒從嘴邊灑出來。「不要了。」

  「再喝點。你胳膊斷了,還有肋骨。兩三根肋骨呢。」

  「尖牙。」布蕾妮說,她記起他的重量,記起他用膝蓋猛撞自己胸口。

  「對。那傢伙真是一個怪物。」

  她回想起了一切;頭上的閃電,下面的泥潭,雨水輕敲獵狗的黑鐵頭盔,尖牙恐怖的力量。突然間,她無法忍受,掙脫繩索的努力,卻把自己磨得更疼。手腕綁得太緊,麻繩上有乾涸的血。「尖牙。」她顫抖著問,「他死了沒有?」她記起他的牙齒撕扯自己臉上的血肉。想到他仍活在某處,布蕾妮就直想尖叫。

  「他死了。詹德利用長矛刺穿了他的脖子。再喝點,小姐,否則我把它灌進你喉嚨裡。」

  她繼續喝。「我要找一個女孩,」她在吞咽間歇時低聲說,差點說成是自己的妹妹。「一個十三歲的貴族少女,藍眼睛,棗紅色頭髮。」

  「我不是她。」

  你不是。布蕾妮看得出來。這女孩沒吃飽,瘦得很,棕色頭髮紮成一根辮子,眼睛比實際年齡要成熟。棕頭髮,棕眼睛,相貌平平。年長六歲的垂柳。「你是姐姐。店家。」

  「也許吧。」女孩斜睨著說,「是又怎樣?」

  「你叫什麼?」布蕾妮問。她的肚子咕咕作響,擔心自己會吐。

  「海德。跟垂柳一樣。簡妮·海德。」

  「簡妮。解開我。求求你。可憐可憐我吧。繩子磨得我手腕疼。流血。」

  「不可以。必須綁著你,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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