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一三六


  「我天天喝酒,你這不長眼的白癡。我要強效藥,讓我不做夢的藥。」

  「陛……陛下不想做夢?」

  「你聾了是不是?你的耳朵跟你的老二一塊兒退化了是不是?你究竟能不能給我強效藥,還是要逼我命令科本大人來糾正你的失職呢?」

  「不,不,沒必要牽扯……牽扯科本。您需要無夢的睡眠,我能提供藥劑……」

  「好,你走吧。」國師轉身朝門口走去,太后又把他叫住。「還有一件事。學城裡講解預言嗎?未來可以被預見嗎?」

  老人猶豫半晌,他用一隻皺巴巴的手盲目地在胸前摸索,似乎要撚那已不復存在的鬍鬚。「未來可以被預見嗎?」他緩緩重複,「也許可以吧。古書中確有相應的魔法……然而陛下若是再問『我們要不要預見未來呢?』對這個問題,我會肯定地回答『不。』有的門還是永遠關閉為好。」

  「你出去時記得關上我的門。」她早該知道,從他嘴裡得到的答案,必定跟他的人一樣沒用。

  第二十天她跟托曼共進早餐。男孩馴服多了,看來叫他懲罰佩特特別見效。母子倆吃了煎蛋、煎麵包、培根及從多恩通過海路運來的新鮮血橙。兒子和他那幾隻小貓咪玩,瑟曦看到它們在他腳邊歡樂地嬉戲,略感寬心。有我在,誰也不能傷害托曼。為了他的安全,她可以毫不猶豫地處死維斯特洛大半的諸侯和所有老百姓。「乖,跟喬斯琳一起出去吧。」餐後,她吩咐兒子。

  接著她找來科本,「法麗絲現下是死是活?」

  「嗯,還活著,不過,活得不太……舒服。」

  「明白,」瑟曦想了一陣子,「波隆這個人……臥榻之側,豈容敵人酣睡。說到底,他的權力根植於洛麗絲,若我們正式支持她姐姐……」

  「抱歉,」科本說,「恐怕法麗絲夫人已沒有能力來統治史鐸克渥斯堡了。實際上,單憑她自己,連維持生命都做不到。我很高興,能在她身上完成許多研究,但課題本身不是沒有代價的。陛下,我沒有違背您的旨意吧?」

  「算了,沒關係。」反正想挽回也遲了,索性不去多想。她死掉最好,瑟曦告訴自己,沒了丈夫,她本就活不成了。嫁了個白癡丈夫,居然還傾心於他,搞不懂。「此外還有一事。昨晚我做了噩夢。」

  「每個人都會時不時做噩夢。」

  「夢中的女巫是我小時候見過的。」

  「森林女巫?她們算什麼,懂點草藥知識,會接生,除此之外……」

  「她不一樣。當年,蘭尼斯港裡一多半人跑到她那兒去購買還魂藥、春情丹之類的東西,她兒子原本是個富商,後來被我祖上提拔為小領主,她丈夫則是在東方做買賣時愛上她的——許多人認為,這是她施展魔法的結果,不過我覺得她大概是直接動用了兩腿間那個洞吧。據說她原本不醜,後來才逐漸蛻變。我記不得她的真名了,那是又長又古怪的東方名姓,我只知道老百姓稱她為巫姬。」

  「巫姬……難道是巫魔女?」

  「是吧?那女人從我指頭上吸了一滴鮮血,然後預言了我的未來。」

  「血魔法是最黑暗的巫術,也可能是最有力量的。」

  此話瑟曦不願聽,「這個巫魔女的預言有板有眼,最初我嘲笑它們,然而……很快,事實證明她關於我女伴的話說得半點不差。當她做出預言時,我的女伴才十一歲,健康得跟小馬駒似的,而且安安全全地生活在凱岩城中。然後她就掉進井裡淹死了。」梅拉雅懇求自己的朋友別把在巫魔女帳篷中聽到的事講出去。不去談論,便會遺忘,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噩夢,梅拉雅說,噩夢從來不會成真。她們倆當時好小好小,這番話聽起來很有道理。

  「您還在為童年好友悲傷麼?」科本問,「您可是為這事煩惱,陛下?」

  「梅拉雅?不,我連她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我煩惱的是……這巫魔女似乎知道我會有幾個孩子,她也清楚勞勃的私生子女——在他擁有第十個孩子的若干年前,她便知道了。她保證我會當上王后,又說另一個……」比你年輕也比你美麗。「……另一個女人,會奪走所有我珍愛的東西。」

  「而您決心阻止這個預言?」

  這是我最大的願望,太后心想,「預言能被阻止嗎?」

  「噢,當然,毫無疑問。」

  「怎麼做?」

  「我想,陛下自己很清楚該怎麼做。」

  她確實知道。她一直都知道。早在那間帳篷時她就知道。她要敢來,我就讓我弟弟宰了她!

  不過,所謂知易行難,詹姆是無法依靠了,對方突染惡疾也不可能。該怎麼做呢?匕首?枕頭?毒酒?幾個辦法都不妥當。教老頭子在睡夢中死去是一回事,如若十六歲少女莫名其妙暴斃於床,肯定會引發無數疑問。再說,瑪格麗從不獨睡,而即便沒了洛拉斯爵士,她也有其他許多武士日夜緊密保護。

  劍刃都有兩面,保護她的人很可能會是毀滅她的人。只要收集到足夠多的證據,到時候就連瑪格麗的父親大人也無法駁回死刑——當然,要做到這點不容易。她的情人是不會承認的,一旦承認自己也要掉腦袋,除非……

  第二十天,太后去院子裡找到奧斯蒙·凱特布萊克,他正跟雷德溫的雙胞胎之一比武,究竟是弟弟還是哥哥她說不準,她從來就區分不了這對雙胞胎。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把奧斯蒙爵士叫到旁邊。「陪我散步,」她吩咐,「邊走邊說,說心裡話。我討厭吹牛,不要再鬼扯什麼一個凱特布萊克當三個好騎士了。你要知道,很多事情取決於你的回答。說說你弟弟奧斯尼,他劍術如何?」

  「很不錯。您見過他,他沒我或奧斯佛利強壯,殺人卻最麻利。」

  「是嗎?他與柏洛斯·布勞恩爵士相比呢?」

  「酒肚子柏洛斯?」奧斯蒙爵士咯咯笑道,「他多大年紀了,第四十十?第五十十?不管活了多久,至少有一半時間是在醉酒中度過的,而且還那麼胖,即便他以前能打,現在也早不行了。陛下啊,柏洛斯爵士想死的話,奧斯尼很容易成全他。可為什麼呢?柏洛斯叛國?」

  「不。」瑟曦說,叛徒是奧斯尼。

  第三十八章 布蕾妮

  他們在距離十字路口一裡處遇見了第十具屍體。

  屍體懸在死樹的枝杈底下,那棵樹是被閃電劈死的,樹幹有燒灼的痕跡。食腐烏鴉正啄他的臉,狼群享用過靠近地面的小腿,膝蓋以下只剩骨頭和破布……外加一隻被嚼爛的鞋子,半埋在土壤中。

  「他嘴裡是什麼?」波德利克問。

  布蕾妮得先穩一穩才敢看。死屍的臉呈現可怕的灰綠色,嘴巴被撐開。有人將一塊凹凸不平的白石塞進他齒間。一塊石頭,或者……

  「鹽。」梅裡巴德修士說。

  往前第五十十碼,他們發現了第二十具屍體。食腐動物將他拖了下來,遺骸散落一地,上方有根破爛的繩圈掛在榆樹枝杈上。要不是狗兒嗅到他,然後跳進草叢搜尋,布蕾妮或許就不知不覺騎過去了。

  「你找到什麼,狗兒?」海爾爵士跳下馬,跟著那條狗大踏步過去,撿回來一隻半盔。死人的頭顱仍在其中,外加無數蠕蟲和甲蟲。「上好的鋼,」他斷言,「而且沒太多凹痕,儘管獅子頭掉了。波德,想不想要頭盔?」

  「不要那頂。裡面有蟲子。」

  「蟲子洗洗就沒了,小子,別像女孩兒一樣窮講究。」

  布蕾妮皺皺眉。「對他來說太大了。」

  「他會長大的嘛。」

  「我不要。」波德利克強調。海爾爵士聳聳肩,將破獅盔扔回草叢。狗兒叫了一聲,跑到那棵樹旁,翹起一條腿來。

  再往後,每一百碼都會遇到死屍。他們懸在各種樹上:岑樹、赤楊、山毛櫸、白樺、落葉松、榆樹、老柳樹、莊嚴的栗樹等等。人人脖子上都套著繩圈,吊在樹下晃來晃去,人人口中都塞滿了鹽。他們穿灰色、藍色或緋紅的袍子,但雨水和陽光已令袍子嚴重褪色,很難區分得出。有人胸口縫有紋章,布蕾妮發現若干斧子、箭和鮭魚,一棵松樹、一片橡葉、一些甲蟲和矮腳公雞,一隻野豬頭,還有六把三叉戟。這些是逃兵,她意識到,各路諸侯製造的殘人,被領主老爺們拋棄的廢物。

  有的死人禿了頂,有的留鬍子,有的年輕,有的老,有的矮,有的高,有的胖,有的瘦。看上去都一個樣,腫脹的屍身,飽受腐蝕齧咬的臉龐。絞架之上,人人平等。布蕾妮曾在一本書裡讀到過,但她記不起是哪一本。

  海爾·亨特最終說出了他們全都意識到的事。「這些便是洗劫鹽場鎮的人。」

  「願天父嚴厲地裁判他們。」梅裡巴德說,他是鹽場鎮老修士的朋友。

  對布蕾妮而言,他們是誰遠不如誰吊死了他們來得重要。絞刑是貝裡·唐德利恩那夥土匪處決犯人的首選方式,倘若如此,所謂的閃電大王也許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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