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一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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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撒謊說自己在撒謊。」 「是嗎?還是你現在也在撒謊?」 流浪兒不及回答,慈祥的人微笑著走進屋子。「你回到我們這兒來了。」 「月亮黑了。」 「是的。跟離開我們時相比,你多瞭解到哪三件事?」 我多瞭解到第三十十件事,她差點說出口。「小納博的三根手指無法彎曲。他想當槳手。」 「瞭解這件事有好處。有別的嗎?」 她回想一天的經歷。「昆斯和艾拉括發生爭鬥後離開了『戲子船』,但我認為他們會回來。」 「你是認為,還是你知道?」 「只是認為。」她不得不承認,儘管她很肯定,戲子跟其他人一樣要吃飯,而昆斯和艾拉括的水平還不夠去「藍燈籠」。 「就是這樣,」慈祥的人道,「第三十件事呢?」 這次她沒猶豫。「戴利恩死了,就是那位睡在快樂碼頭的黑衣歌手。他果真是守夜人的逃兵。他們割了他的喉嚨,將他推進水渠,並拿走了他的靴子。」 「好靴子很難找。」 「就是這樣。」她試圖讓自己的臉保持平靜。 「我在想,誰會於這件事呢?」 「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亞。」她注視著他的眼睛,注視著他的嘴巴,注視著他下巴的肌肉。 「那個女孩?我以為她早已離開布拉佛斯了。你是誰?」 「無名之輩。」 「你撒謊。」他轉向流浪兒。「我嗓子很幹。請幫我拿一杯紅酒,再給我們的朋友艾莉亞拿一杯熱牛奶,她回來了讓我們很意外。」 艾莉亞穿行于城中時一直在尋思,假如她告訴慈祥的人戴利恩的事,他會怎麼說。或許他會生她的氣,或許他會贊許她給予歌手千面之神的恩賜。這次對話在她頭腦裡演練了數十遍,好像戲子排戲一樣。但她從沒想到會喝熱牛奶。 牛奶來了之後,艾莉亞將它喝下。有一點點燒焦,回味苦澀。「現在去睡吧,孩子,」慈祥的人說,「明天你必須侍奉。」 當晚,她又做夢了,但跟其他夢不同,這個夢裡,沒有狼群。她獨自逡巡,在房頂跳躍,于運河邊安靜地行走,追逐迷霧中的陰影。 第二十天早晨醒來時,她瞎了。 第三十六章 山姆威爾 月桂風號是一艘來自盛夏群島高樹鎮的天鵝船,那裡的人們膚色漆黑,女人生性風流,甚至神祗也很怪異。此刻他們位於目光燒灼的多恩南海,沒有修士帶領大家念悼詞,因此這項任務落到山姆威爾·塔利身上。 下午十分悶熱,一絲風也沒有,但山姆還是穿上黑衣。「他是個好人,」他開始說……話一出口,就知道錯了。「不。他是個偉人。他是學城的學士,青年時代戴上頸鏈,立下誓言,後來又加入守夜人軍團,並一如既往,恪盡職守。他的名字取自于英年早逝的古代英雄,然而儘管他活過長久歲月,其一生亦同樣偉大。他的睿智、高尚與仁慈無人可及。于絕境長城效力期間,他輔佐過十余任總司令,自始至終給予忠誠的諫言。他也為國王們提供諫言,而且本身有機會成為國王,可當人們將王冠獻給他時,他卻讓給了弟弟。試問,有多少人能做到這點?」山姆感覺到淚水奪眶而出,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他是真龍血脈,但他的火焰已經熄滅。他是伊蒙·坦格利安,他的守望至死方休,於斯結束。」 「他的守望至死方休,於斯結束。」吉莉一邊跟著他輕聲念,一邊搖晃懷抱中的嬰兒。蔻佳·莫先用維斯特洛通用語,然後又用盛夏群島語為她父親、崇及其餘聚集的船員們說了一遍。山姆垂下腦袋放聲哭泣,悲哀得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吉莉站到他身旁,讓他靠在她肩上。她眼中也有淚花。 空氣潮濕溫暖,出奇的平靜,月桂風號漂浮在遠離陸地的深藍色海洋上。「黑衣山姆說得好,」崇說,「現在,讓我們為他的生命乾杯。」他用盛夏群島語說了句什麼,一桶兌有香料的朗姆酒便被推到後甲板上打開,當班的船員個個喝下一杯,以茲紀念盲眼老龍。船員們識得他的時間雖短,但盛夏群島人敬重長者,並有為亡人舉行盛典的習俗。 山姆沒喝過朗姆酒。這種酒味道奇特,容易上頭;入口雖甜,但有股強烈的餘味燒灼舌頭。他累,累極了,每塊肌肉都在疼,甚至有些自以為沒長肉的地方也疼。他膝蓋僵硬,雙手覆滿新磨的水泡,舊水泡破裂之處則沾著黏黏的皮。然而朗姆酒和悲哀似乎佔據了他的整個心靈。「把師傅帶到舊鎮,博士們也許能救他。」他告訴吉莉,他們在月桂風號高高的前樓上呷朗姆酒。「學城的醫師是七大王國最好的。我一度以為……我希望……」 在布拉佛斯,伊蒙似乎有望復原。崇關於龍的談話幾乎讓老人恢復常態。那晚,他吃光了山姆置辦的食物。「沒人想到是女孩,」他說,「預言說的是王子,不是公主。我以為是雷加……他出生那天,煙霧從烈火熊熊的盛夏廳中升起,而鹽來自為死者流下的眼淚。他小時候也跟我一樣如此相信,後來卻認為自己的兒子才應和了預言,因為他確信在他種下伊耿的當晚,一顆彗星出現在君臨上空,那便是所謂的『星辰泣血』。我們全是傻瓜,自以為是的傻瓜!錯誤恰恰出在對預言的解釋上。我們忘了巴斯的提醒,龍沒有性別,非雄非雌,不斷變幻,像火焰一樣搖擺不定。語言的局限誤導了我們一千年。丹妮莉絲才是真正誕生於煙與鹽之地,而她的龍證明了她的身份。」單單談到她,他便精神抖擻。「我必須去她那兒。必須。啊,我要是再年輕十歲就好了。」 老人如此堅決,甚至靠自己的雙腿走上月桂風號的踏板。行程由山姆安排,崇從水中救了他一命,但羽毛披風也因此而毀了,山姆便將自己的劍連同劍鞘一起賠給這位身材魁梧的大副。他們只剩下從黑城堡地窖裡帶出來的書。山姆悶悶不樂地將它們交出去,崇問有什麼問題,他說,「這些本來是要給學城的。」大副將這番話翻譯過去之後,船長大笑。「庫忽魯·莫說灰衣人最終仍會得到這些書,」崇告訴他,「只不過得從庫忽魯·莫那兒買。對於沒有的書籍,學士們願意付銀幣,甚至是紅紅黃黃的金子。」 船長還想要伊蒙的頸鏈,但山姆拒絕了。他解釋道,交出頸鏈是學士最大的恥辱,崇重複了三遍,庫忽魯·莫才接受。等交易完成,山姆只剩鞋子、黑袍和內衣,外加瓊恩·雪諾在先民拳峰找到的破號角。我別無選擇,他告訴自己,我們不能留在布拉佛斯,而除了偷竊與乞討之外,也沒有其他方法支付旅資。再說,即使再花三倍價錢,只要能讓伊蒙學士安全抵達舊鎮,他也心甘情願。 然而南行途中風雨頻仍,每場風暴都是對老人身心的摧殘。在潘托斯,他要山姆帶他上甲板,並描繪城市的景象,但那是他最後一次離開船長的床。之後不久,他又開始神智不清。等月桂風號繞過泣血塔,進入泰洛西港,伊蒙已不再說要找船去東方,反而又提起舊鎮和學城的博士們。 「你必須轉告他們,山姆,」他說,「轉告博士們,一定要讓他們明白。跟我同時代人已死了第五十十年,其他人不認識我。我的信……在舊鎮,一定被當成老糊塗的胡言亂語。我無法說服他們,你能夠。告訴他們,山姆……告訴他們長城的境況……告訴他們屍鬼和走動的白鬼,蔓延的寒氣……」 「我會的,」山姆承諾,「我會支持你的觀點,師傅。讓我們一起來,我們倆一起。」 「不,」老人道,「你一定得去。告訴他們。預言……我弟弟的夢……梅麗珊卓夫人讀錯了徵兆。史坦尼斯……史坦尼斯確實有一點龍王血統,這沒錯,他的兄弟們也都有。雷拉,伊戈的小女兒,他們的龍血來自於她……她是他們的祖母……小時候愛叫我學士伯伯。我記得這些,因此存有希望……也許只是主觀願望……我們想要相信一件事,便會自欺欺人。尤其是梅麗珊卓,她大錯特錯。那把劍不對,她應該知道……有光無熱……空洞的魔力……那把劍不對,虛假的光明會把我們帶向更深沉的黑暗。山姆,丹妮莉絲才是我們的希望,去學城告訴他們,讓他們弄明白,必須派個學士去找她,輔佐她,教導她,保護她。這麼多年來,我逗留人世,等待,觀察,當黎明到來時,我卻已經太老。我快死了,山姆。」他直言承認,眼淚從白色盲眼中湧出。「對於像我這樣衰老的人來說,死亡應該沒什麼可怕,可我怕。是不是很傻?既然我一直處於黑暗中,怎麼還怕黑呢?然而我忍不住去想,等最後一絲溫暖離開軀體,接下來會怎樣?如修士們所說,在天父的黃金宮殿裡歡宴?我會不會再見到伊戈,發現戴倫依然健康快樂,聽妹妹們為自己的孩子唱歌?或者馬王們說得對?我會騎著烈焰熊熊的火馬永遠在夜空中奔馳?還是我必須回到這悲傷的塵世?誰說得准呢?誰曾越過死亡之牆目睹真相?只有那些屍鬼,而我們知道它們是什麼。我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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