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詹姆找了各種藉口,但他沒有蠢到認為大家真的相信。至少,亞當.馬爾布蘭瞭解實情,眾多親隨也各有猜測。當然,沒人敢在他面前說出口……唯一的證人是個啞巴,不用擔心弑君者功夫淺薄的事實洩露出去。

  現今,到處都能看到戰爭留下的滿目瘡痍。田野裡,本該是收穫秋小麥的時節,然而野草、荊棘與灌木長到馬頭那麼高,國王大道上見不到一個旅人,從黃昏到清晨,都是狼群的天下,它們連人都不怕。馬爾布蘭的一名斥候下馬撒尿,回頭馬已被撲殺。「如此放肆的畜生,」「好人」博尼佛爵士悲天憫人地說,「定是披著狼皮的惡魔,用來懲罰我們的罪孽。」

  「是啊,好一匹罪孽深重、不可饒恕的馬。」詹姆瞧著馬兒可憐的殘缺屍體,回答道。他命令將馬屍分割醃漬,前路漫漫,人煙稀少,肉可不能浪費。

  一個叫母豬角的地方有座塔堡,堡中住了一位頑強的老騎士羅傑·霍格爵士,他轄下有六名士兵、四名十字弓手和第二十多位農民。羅傑爵士身材粗壯,肯洛斯爵士認定他是克雷赫家族的遠親,因為他的紋章上也有斑紋野豬。壯豬表示同意,並花了一個小時和羅傑爵士仔細研究血緣問題。

  詹姆感興趣的是霍格對於狼崽們的描述。「繡著白星星的北方狼來打劫過,」老騎士傾訴,「大人,我把他們趕走了,其中三人的屍體就埋在那片蕪菁地下。在他們之前,是嗜血的獅子——對不起,大人——其領袖的盾牌上刻有獅身蠍尾獸。」

  「亞摩利·洛奇爵士,」詹姆解釋,「我的父親大人命他掠奪河間地。」

  「可我沒住在河間地,」老羅傑·霍格爵士堅決地說,「我是哈佛家族的封臣,艾彌珊德伯爵夫人直屬于君臨一等她學會走路,就會向托曼陛下屈膝的。這番話我講過,可那洛奇不聽,反而殺了我一半的綿羊和三隻產奶的山羊,甚至企圖把我活活燒死在塔樓裡面。幸虧牆壁是堅石砌成,足有八尺之厚,等火焰熄滅,他便沒了興趣,騎馬離開。第二十天狼來了——四條腿的狼吃光了獅身蠍尾獸為我留下的所有綿羊,我只得到毛皮,可毛皮不能填肚子啊。大人,您說怎麼辦?」

  「播種,」詹姆建議,「祈禱在冬天來臨之前,還有最後一次收成。」這並非對方期望的回答,卻是他唯一能給的答案。

  第二十天,隊伍越過一條小河,這是君臨城和奔流城各自統治範圍的分界線。古利安學士取出地圖,宣稱面前這片山丘屬￿渥德兄弟,這是兩位隸屬赫倫堡的有產騎士……不過他們的廳堂皆為土木結構,早被燒成灰燼,只剩幾根樑柱了。

  渥德兄弟沒現身,他們的子民也沒出現,一群土匪居住在弟弟的堡壘的地窖裡,其中一位還披著襤褸的緋紅披風。詹姆把他們統統吊死,感覺很不錯,這是正義的感覺。或許某一天,蘭尼斯特,或許某一天老百姓們會真的稱呼你為金手將軍:公正的金手將軍。

  越接近赫倫堡,情況越黯淡。隊伍在暗灰色蒼天下騎行,湖泊閃爍著陰鬱的冷光,猶如一大塊被砸爛的鋼鐵。詹姆不禁想起了布蕾妮,不知她有沒有經過這條路。若她前往奔流城找尋珊莎·史塔克……他很想向人打聽他們是否見過棗紅頭髮的美貌少女,或是又醜又肥、相貌愁死活人的老處女,然而他一個旅人也沒見到,唯有狼群和它們此起彼伏的嗥叫。

  白蠟般的湖水對面,黑心赫倫盡傾國之力修築的塔樓隱隱浮現,五根扭曲的黑指頭伸向空中,石頭詭異畸形。赫倫堡名義上的領主是小指頭,但他似乎不著急前來接管封地,詹姆只好順路幫他「整治」城堡了。

  他毫不懷疑城堡需要整治。格雷果·克裡岡從血戲班手中奪過了這座陰鬱巨城,隨後便被瑟曦召回君臨擔任代理騎士,他的手下一定還像盤子裡的幹豆似的散佈在城內——而他們是決不可能把王國的和平帶給三河流域的。格雷果爵士圈養的這群走狗唯一瞭解的和平就是墳墓。

  亞當爵士的斥候報告說赫倫堡大門緊閉上閂,於是詹姆擺開陣形,令凱切鎮的肯洛斯爵士吹起赫洛克之號,那是一隻彎曲的黑號角,刻有古代的黃金條紋。

  肯洛斯爵士連吹三聲,餘音在城牆內回蕩,接著鐵鍊呻吟,大門緩緩開啟。黑心赫倫的城牆如此之厚,詹姆足足經過十幾道殺人孔,陽光才突然湧現,不久之前,他正是在這座院子裡向血戲班道別的。硬泥地面上已然荒草叢生,蒼蠅覆蓋在馬屍上。

  十來個格雷果的部下站在塔樓上觀看他們下馬,這些人個個眼神冷硬,嘴巴緊抿。這樣的傢伙,在魔山身邊才有活路。但至少,格雷果的人沒有勇士團那麼暴虐邪惡。「操,是詹姆·蘭尼斯特,」一個頭髮灰白相間的大兵說,「小子們,他媽的弑君者駕到。如果我看錯了,你們可以拿長矛操我的屁眼!」

  「你是誰?」詹姆問。

  「爵士叫我『臭嘴』,大人。」他吐了泡痰在手掌,然後在臉上擦擦,權當洗臉了。

  「真帥。你是這裡的頭兒?」

  「我?屁,當然不是。大人,說我是頭兒,你不如拿根長矛操我的屁眼。」臭嘴鬍子裡的麵包屑多半能供養一支老鼠軍團,詹姆看了哈哈大笑,而對方將這視為鼓勵。「拿根長矛操我的屁眼。」他重複了一遍,接著也笑起來。

  「你聽到他的話了,」詹姆扭頭對伊林·派恩說,「去找根頂好的長矛,準備插他屁眼。」

  伊林爵士沒長矛,「沒鬍子」瓊恩·本特利歡快地扔了一柄給他。見此光景,臭嘴醉醺醺的笑容戛然而止。「媽的,你想幹什麼?」

  「讓你清醒清醒,」詹姆道,「說,誰是這裡的頭兒?格雷果爵士任命了代理城主嗎?」

  「代理城主是波利佛,」另一人接口,「他卻教獵狗宰了,大人。他、記事本和那薩斯菲爾德小子一起沒了。」

  又是獵狗。「真的是桑鐸?你見過他?」

  「我們沒見,大人,是店主告訴我們的。」

  「事情發生在十字路口的旅館,大人。」這回說話的是個年輕人,一頭沙色亂髮,戴著曾屬￿瓦格·霍特的錢幣項鍊——那些錢幣來自於數十個東方城市,其中包括金、銀、黃銅、青銅等不同質材,形狀有圓有方,有三角形,還有指環,甚至有骨頭。「店家發誓說殺人的男子半邊臉上全是燒傷,他們店的婊子也這麼招供。桑鐸還帶了個男孩,衣衫襤褸的農民小子。他們砍翻波利和記事本之後,沿三叉戟河往下游跑了。」

  「派人追了嗎?」

  臭嘴皺起眉頭,好像思考讓他痛苦。「沒有,大人,真他媽操蛋,但我們沒理會他。」

  「把狗宰了不就結了?」

  「是啊,」對方揉揉嘴唇,「可我從來不喜歡波利那坨馬糞,而且獵狗他是爵士的弟弟,所以……」

  「我們是操蛋,大人,」脖子上掛錢幣項鍊的年輕人接口,「可去殺獵狗,瘋子才會幹。」

  詹姆仔細瞧了瞧他。他比其他人膽大,而且不像臭嘴那麼醉得厲害。「你怕他。」

  「我可不是『怕』他,大人,只是想把他留給大人物們去處理而已,如此才叫身份對等。比如爵士,比如您,都是料理他的好對手。」

  我若有兩隻手,一定去會會他。詹姆很清楚現下的自己走不了幾招就會給桑鐸幹掉。「你叫什麼名字?」

  「拉夫德。簡稱拉夫。」

  「拉夫,叫全體守軍在百爐廳集合,外加所有的俘虜,我要好好瞧瞧他們,對了,你剛才提到的從十字路口抓的妓女也要來。噢,別忘了山羊,真遺憾,聽說他已經逝世了,但我想親眼看看。」

  首級獻上,他發現山羊的嘴唇、耳朵和鼻子都被切掉了,而烏鴉吃了眼睛。說來也怪,這顆頭居然還能認出來屬￿瓦格·霍特,全拜那奇特的鬍鬚所賜——足有兩尺長,在尖下巴下面晃蕩。除了鬍子,科霍爾人的頭骨上只剩幾塊乾癟的皮膚。「身體的其他部分呢?」詹姆問。

  沒人回答。最終,臭嘴垂下雙眼,低聲道,「爛掉了,爵士。呃……或是給吃了。」

  「有個俘虜老吃不飽,」拉夫德解釋,「所以爵士烤山羊給他吃。說實話,科霍人沒什麼肉,爵士先砍下他的雙手雙腳,接著是上臂和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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