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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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土地與封號,幾乎被摧毀,」學士說,「這些事情發生時,我正在學城鍛造頸鏈,但後來我看過審訊和懲罰的記錄。管家瓊恩·霍拉德爵士跟丹尼斯的妹妹結婚,便與妻子同時喪命,被處死的還包括他們的兒子,算是半個達克林;羅賓·霍拉德是丹尼斯的侍從,國王被困時,羅賓圍著他跳舞,揪他的鬍子。羅賓後來死在刑架之上;西蒙·霍拉德爵士企圖阻止國王逃脫時被巴利斯坦爵士殺死。總之,霍拉德家的土地被沒收,家堡被拆毀,村莊付之一炬。跟達克林家一樣,霍拉德家也滅絕了。」 「除了唐托斯。」 「沒錯。年幼的唐托斯乃史提夫倫·霍拉德爵士之子,而史提夫倫是西蒙爵士的孿生兄弟,若干年前死於熱病,並未參與叛亂。伊裡斯也堅持要砍男孩的腦袋,但巴利斯坦爵士為他請命,國王無法拒絕自己的救命恩人,最終只好將唐托斯作為侍從帶回君臨。據我所知,他沒回過暮穀城,有什麼必要呢?他在這裡既無土地,也無親人和堡壘。就我看來,若唐托斯真的協助這個北境女孩謀殺我們的好國王,他會遠走高飛,跑得越遠越好。你要找,該去舊鎮,或者到狹海對岸。去多恩,去長城。去別的地方。」他站起身。「我聽見烏鴉在叫。請原諒,告辭。」 回客棧的路似乎比去褐堡要長,也許是因為她的心情罷。她在暮穀城找不到珊莎,這一點已相當明顯。學士認定唐托斯爵士帶她去了舊鎮或狹海對岸,若是那樣的話,布蕾妮的任務將毫無希望。她去舊鎮做什麼呢?布蕾妮捫心自問,那學士不認識她,對霍拉德也一無所知。不該徵詢陌生人的意見。 在君臨時,布蕾妮發現珊莎原來的侍女之一在妓院洗衣服。「我服侍珊莎夫人之前,還服侍過藍禮大人,結果他倆都成了叛徒,」那個叫貝蕾娜的女人苦澀地抱怨,「沒有哪位老爺敢再碰我,我只好給妓女洗衣服。」當布蕾妮問起珊莎,她說,「我告訴你的跟告訴泰溫大人的一樣。那女孩一直在祈禱。沒錯,她會去聖堂點亮蠟燭,像個得體的淑女,然而幾乎每個晚上,她都會悄悄前往神木林。這下她一定是回北境了,是的,回到她的神靈身邊。」 北境遼闊,珊莎信任她父親的哪個臣屬,布蕾妮全然不知。她會投奔親戚嗎?儘管兄弟姐妹均已被殺,但她還有一個叔叔和一個同父異母的私生子哥哥在長城當守夜人,她舅舅艾德慕·徒利被關在孿河城,但她舅公佈林登爵士堅守著奔流城,而凱特琳夫人的妹妹統治谷地。血濃於水。珊莎很有可能去找其中一位親戚。但是哪一位呢? 長城顯然太遠,而且過於寒冷嚴酷;若去奔流城,那女孩得穿越飽受戰爭摧殘的三河流域,還要衝破蘭尼斯特軍的包圍封鎖;鷹巢城比較容易,萊莎夫人必定會歡迎姐姐的女兒…… 小巷在前方拐了個彎,布蕾妮不知何時轉錯了道,進了死胡同。這是個泥濘的小院子,三頭豬在一口低矮的石井下面拱來拱去。其中一頭看到她便尖叫起來,引得汲水的老婦人滿腹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你想幹什麼?」 「我在找七劍客棧。」 「原路返回。在聖堂那兒左拐。」 「謝謝。」布蕾妮轉身順著來路走回去,卻在拐彎處猛地撞上一個匆匆趕路的人,撞得對方一屁股坐倒在泥地裡。「請原諒。」她低聲說。他是個男孩,骨瘦如柴,稀疏的直發,一隻眼睛下面有顆麥粒腫。「沒受傷吧?」她伸出一隻手想扶他站起來,但那男孩用腳後跟和胳膊肘支撐著向後蠕動,躲了開去。他才不過十一二歲,卻身穿鎖甲,背挎長劍,長劍套著皮革劍鞘。「你認識我嗎?」布蕾妮問。他的面孔隱約有點熟悉,但她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不。不認識。你不認識……」他手忙腳亂地起身,「請——請——請原諒,夫人,我沒看到。我是說,我在看,不過看的是腳下。我在看腳下。看我自己的腳。」男孩一轉身,徑直沿來路奔去。 這件事引起了布蕾妮很大的懷疑,但她不打算在暮穀城的街道中大張旗鼓地抓小孩。今天早上城門外,我見過他,她意識到,他騎一匹花斑馬。似乎在別處也見過,是哪裡呢? 等布蕾妮找到七劍客棧,大廳裡已擠滿了人。四個修女圍坐在火堆旁,袍子上沾滿沿途的風塵泥漬。當地人佔據了其餘長凳,正拿麵包蘸著熱乎乎的蟹肉糊吃,香味讓她的肚子咕咕作響,卻沒空位落座。這時,她身後有個聲音說,「小姐,來,來這邊,坐我的位子。」直到他從板凳上跳下來,布蕾妮才意識到對方是個侏儒,身高不到五尺,鼻子疙疙瘩瘩,上面血管突出,牙齒因長年咀嚼酸草葉而泛紅。他身穿普通僧侶的棕色粗袍,壯碩的脖子上掛著代表鐵匠的鐵錘。 「你坐吧,」她說,「我站著就好。」 「沒錯,但我站著沒那麼容易撞到屋頂嘛。」侏儒的聲音雖嘶啞,但態度恭謙。布蕾妮看著他刻意修剪的禿頂,許多僧侶都會將頭頂剃光。羅伊拉修女說,這是表示在天父面前沒有任何隱瞞。「難道天父不能透視頭髮嗎?」布蕾妮當即反問。自然,這麼問是很蠢的。她一直是個遲鈍的孩子,羅伊拉修女經常這樣評價她。此時此刻,她不禁再度覺察到自己的駑鈍,因此默默地坐到長凳末端,侏儒原來的位子上,示意要份燉蟹糊,然後回頭表示感謝。「你在暮穀城聖堂供職嗎,兄弟?」 「我的聖堂靠近女泉城,小姐,但它被狼燒了,」那人一邊回答,一邊咬著一截面包。「我們盡可能地加以重建,然後卻來了群傭兵。我說不出是誰的人,但他們蠻橫地搶豬,屠殺兄弟們。我擠進一段空心原木裡躲藏起來,其他人個子太大,沒能倖免。感謝鐵匠給予我力量,我花了很長時間把他們全埋了。完事之後,我挖出長老埋藏的少許錢幣,獨自流浪。」 「我遇到過你的一些兄弟,他們正前往君臨。」 「對,路上有成百上千的人,不僅包括我這樣的普通僧侶,還包括修士、老百姓……統統都是麻雀。瞧,我也該是一隻麻雀,至少鐵匠把我弄得足夠矮小。」他咯咯笑道,「你有什麼傷心事,小姐?」 「我在找我妹妹。她貴族出身,只有十三歲,是個漂亮的處女,藍眼睛,棗紅色頭髮。你也許會看到她跟一個騎士或者小丑同行。幫我找到她的人我會以金幣相酬。」 「金幣?」僧侶露出紅牙齒,給了她一個鮮紅的微笑,「一碗蟹糊對我而言就夠了,怕只怕我幫不了你。小丑我遇到很多,漂亮處女就少得很了。」他昂頭想了一會兒。「等等,有個小丑在女泉城出沒,我這才想起來。據我觀察,他衣衫襤褸,滿是污垢,但確實穿著五顏六色的小丑服。」 唐托斯·霍拉德是否會穿小丑服呢?沒人告訴過布蕾妮……但也沒人說他不會穿。為何他衣衫襤褸?莫非他與珊莎逃離君臨後遭遇了不幸?這很有可能,路上十分危險。但也可能根本不是他。「這個小丑……是不是長著紅鼻子,上面佈滿瑣碎的血管?」 「這我無法斷言。必須承認,我沒怎麼留意他。掩埋掉兄弟們之後,我便去女泉城,以為能找船前往君臨。我第十次是在碼頭邊瞥見這個小丑的。他舉止鬼鬼崇崇,小心翼翼地避開塔利大人的士兵。後來我又在臭鵝酒館遇到了他。」 「臭鵝酒館?」她不大確定地說。 「一個聲名狼藉的地方,」侏儒承認,「女泉城碼頭有塔利大人的手下巡邏,但臭鵝酒館裡滿是水手,大家都知道,水手會偷偷把人梢帶上船,只需出夠價碼。那小丑想出價讓三個人搭船去狹海對岸,我經常在那兒看他跟船上下來的槳手們談判。有時他會唱滑稽的小曲兒。」 「三個人?不是兩個?」 「三個,女士,我願以七神之名起誓。」三個,她心想,珊莎,唐托斯爵士……第三十個是誰?小惡魔?「那小丑找到船了嗎?」 「這我說不準,」侏儒告訴她,「但某天晚上,塔利大人的士兵來臭鵝酒館搜他,幾天之後,我聽見另一個人炫耀說他哄騙了一個小丑,而且有金幣為證。他喝醉之後,給所有人買了酒。」 「哄騙了一個小丑,」她說,「那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此人名叫機靈狄克,這我倒記得。」侏儒攤開雙手。「除了矮個子的祈禱之外,恐怕我只能提供給你這些了。」 布蕾妮信守諾言,給他買了一碗熱蟹糊……外加新鮮麵包和一杯紅酒。他站在旁邊吃東西,布蕾妮則琢磨他所告知的情況。小惡魔有沒可能加入他們?假如珊莎失蹤是由提利昂·蘭尼斯特策劃,而非唐托斯·霍拉德,那逃往狹海對岸顯然是首選方案。 矮個子喝完自己碗裡的蟹糊之後,又吃掉了她剩下的東西。「你該多吃點,」他說,「像你這麼大個的女人需要保持體力;女泉城並不遠,但最近路上很危險。」 我知道。克裡奧·佛雷爵士便是死在那條路上,她和詹姆爵士則被血戲班逮住。先是詹姆想殺我,她記起來,儘管他憔悴虛弱,手上還有鐵鍊。即便如此,他差點就成功了——那是佐羅砍掉他右手之前的事。後來……後來若非詹姆告訴佐羅、羅爾傑和夏格維,她身價相當於她體重那麼多的藍寶石的話,他們早就強暴她幾十遍了。 「小姐?你看上去很難過,想妹妹了?」侏儒輕輕拍打她手背。「別擔心,老嫗會照亮你的前路,指引你尋找到她。聖母會保護她的安全。」 「但願你說得沒錯。」 「一定不會錯。」他鞠了一躬。「我得走了,此去君臨路還很遠。」 「你有馬嗎?有騾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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