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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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行,除非你朋友白給,」「窮鬼」伊利佛爵士道,「我們沒錢住店。」 「我可以付我們三人的賬。」布蕾妮不缺錢,這是詹姆特意關照的。她鞍囊裡有個鼓鼓的錢袋,裝著銀鹿幣和銅星幣,另一個較小的錢袋則塞滿金龍幣,還有一張羊皮紙,諭令國王的臣民協助其攜帶者,塔斯家的布蕾妮,她正為陛下辦事。上面的簽名是托曼稚嫩的手筆:托曼·拜拉席恩一世,安達爾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國王,七國統治者。 亥巴德也準備停留,他命手下人將車留在馬廄旁。溫暖的黃色燈光從客棧的菱形窗格裡透出來,布蕾妮聽到一匹雄馬在嘶鳴,因為嗅到了她跨下母馬的氣味。解馬鞍時,一個男孩從馬廄門裡走出來說,「讓我來吧,爵士先生。」 「我不是什麼爵士,」她告訴他,「但你可以帶走這匹馬。務必讓它吃飽喝足。」 男孩漲紅了臉,「請原諒,小姐,我以為……」 「沒關係,這是人們常犯的錯。」布蕾妮將韁繩交給他,隨其他人進入客棧,她肩上背著鞍囊,胳膊底下夾著鋪蓋卷。 大廳的木板地上覆滿木屑,空氣中彌漫著啤酒、煙霧和烤肉的氣味。火爐裡的烤肉正噝噝冒油,劈啪作響,暫時無人看管。六個本地人坐在一張桌邊聊天,但當陌生人進來時,他們立刻住口。布蕾妮可以感覺到他們的視線。儘管穿有鎖甲、斗篷和外衣,她仍然覺得光著身子。一名男子說,「快看哪。」她知道這不是指夏德裡奇爵士。 店家雙手各抓著三個大酒杯出現了,每走一步都濺出一些麥酒來。 「有房間嗎,先生?」商人問他。 「也許有吧,」店家道,「有錢便有。」 克雷頓·朗勃爵士看上去忿忿不平,「納格爾,你就這樣跟老朋友打招呼?是我,朗勃啊。」 「確實是你。你欠我七枚銀鹿。銀子拿來,我給你床。」店主人將杯子逐個放下,期間又在桌上灑出一些酒液。 「我出錢,給自己一間房,再要一間給我的兩位同伴。」布蕾妮指指克雷頓爵士和伊利佛爵士。 「我也要一間房,」商人說,「給我自己和可敬的夏德裡奇爵士。我的僕人們睡你馬廄,假如你樂意的話。」 店主人朝他們那邊看了看,「我不樂意,不過也許會允許。用晚餐嗎?火爐口是上好的山羊肉。」 「我自己判斷好還是不好,」亥巴德宣稱,「我的手下只要麵包和肉汁就滿足了。」 於是他們開始用餐。布蕾妮先隨店主人上樓,往他手裡塞了幾枚硬幣,得以將自己的物品放進最好的空屋子,然後她下來嘗了嘗山羊肉。她也給克雷頓爵士和伊利佛爵士點了山羊肉,因為他們曾分給她鮭魚。雇傭騎士和商人以麥酒就著肉吃,布蕾妮喝的是一杯山羊奶。她仔細聆聽飯桌上的談論,抱著一線希望,或許能聽到一點線索,有助於尋找珊莎。 「你們從君臨來,」一個本地人對亥巴德說,「弑君者真的殘廢了?」 「沒錯,」亥巴德說,「他失去了用劍的右手。」 「對,」克雷頓爵士說,「我聽說是被冰原狼咬掉的——所謂冰原狼,就是北方的一種怪獸。北方從來沒什麼好東西,甚至北方佬的神也很怪異。」 「不是狼幹的,」布蕾妮聽見自己說,「詹姆爵士的手是被科霍爾傭兵砍掉的。」 「用左手打不是件容易事。」瘋鼠評論。 「哈哈,」朗勃·克雷頓爵士道,「碰巧我兩隻手用劍一樣熟練。」 「噢,我一點也不懷疑。」夏德裡奇爵士舉杯致意。 布蕾妮記得自己跟詹姆·蘭尼斯特在樹林裡的戰鬥。她竭盡全力,才堪堪阻擋他的攻擊。況且當時他因為長期囚禁而變得虛弱,手腕上還有鎖鏈。假如沒有鎖鏈的牽制,他的力量又不曾被削弱,那麼七大王國之內,沒有一個騎士能與他匹敵。詹姆有過許多惡行,但他是個絕頂高手!把他弄成殘廢實在是異常殘酷的行為。殺死獅子是一回事,砍掉他的爪子,折磨其心智,又是另一回事。 突然間,大廳裡的嘈雜變得難以忍受,她含含糊糊地道過晚安,上樓睡覺去了。房間的天花板很低,布蕾妮手持細燭走進去時,不得不彎腰,否則會撞到腦袋。屋內唯一的擺設是一張足夠睡六人的大床,還有窗臺上的一段牛油蠟燭頭。她用細蠟燭把它點燃,閂上門,又將劍帶掛到床柱子上。她的木劍鞘樸素簡易,包裹在開裂的棕色皮革之中,而她的劍更加平凡。這是她在君臨買的,以代替被勇士團奪走的那把。那是藍禮的配劍。想到自己把它弄丟了,她仍然感覺很難過。 但她的鋪蓋卷裡還藏著另一把長劍。她坐到床上,將它取出來。燭焰之下,鍍金閃耀著黃光,紅寶石仿佛悶燒的火。布蕾妮將守誓劍拔出華麗的劍鞘,不由得屏住呼吸。血紅與漆黑的波紋深深地嵌入了鋼鐵之中。這是瓦雷利亞鋼劍,由魔法形塑而成。這是一把英雄的配劍。小時候,奶媽向她灌輸了許多英雄故事,讓她知道「晨光」加勒敦爵士、傻子佛羅理安、龍騎士伊蒙王子以及其他勇士們的偉大事蹟。他們每人都有一把名劍,守誓劍也該如此,但她自己並非英雄。「你將用奈德·史塔克自己的劍來保護他的女兒。」詹姆曾經允諾。 她跪在床和牆壁之間,舉劍向老嫗默默祈禱,祈求老嫗的金燈能指引她一條明路。指引我,她禱告,照亮我前方的道路,指引我尋找珊莎。她已經辜負了藍禮,辜負了凱特琳夫人。她不能再辜負詹姆。他把自己的劍託付給我,也把自己的榮譽託付給了我。 然後,她在床上儘量伸展開身子。床很寬,但不夠長,布蕾妮只能側過來睡。她可以聽到下面杯盞交碰的聲音,話語聲沿著樓梯飄上來。朗勃提到的蝨子現身了。抓撓有助於她保持清醒。 她聽見亥巴德走上樓梯,稍後,騎士們也上來了。「……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克雷頓爵士經過時在說,「但他盾牌上有一隻血紅的雞,而他的劍上滴著血……」他的話音漸漸消失,樓上的一扇門打開又闔上。 蠟燭已盡,黑暗籠罩著老石橋,周圍變得如此寧謐,她甚至可以聽見河流低沉的汩汩聲。布蕾妮這才起來收拾東西。她輕輕推開門,聽了聽動靜,然後光腳走下樓梯。她在外面套上靴子,快步來到馬廄裡,給她的母馬系上鞍配。她一邊跨上馬背,一邊默默地向克雷頓爵士和伊利佛爵士致歉。騎馬經過亥巴德的一個僕人時,他醒了過來,但沒有阻止她。母馬的鐵蹄在古老的石橋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接著,樹林將她包圍,黑如瀝青,充滿了鬼魂和記憶。我來了,珊莎小姐,她一邊想一邊飛馳入黑暗之中。勿需害怕。不把你找到,我決不罷休。 第六章 山姆威爾 山姆讀著關於異鬼的書,抬眼看到了那只老鼠。 他的眼睛又紅又腫。我不該揉得那麼頻繁,他總是一邊揉一邊告訴自己。灰塵弄得眼睛癢癢的,直想流淚,這地下到處都是灰塵。每次翻動書頁,一小簇塵埃就會飄散到空中,而每當他移開一堆書,想看看下面藏著什麼時,總會弄出一團灰雲。 山姆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睡了,起初,他發現一捆破破爛爛的散頁,便解開細繩,點燃蠟燭閱讀,結果一發不可收拾,到如今那支很粗壯的牛油蠟燭只剩下不到一寸。他累極了,卻無法停止。再看一本我就停下,他告訴自己,再看一頁,一頁而已。再看一頁我就上去休息,吃點東西。但一頁過後總有另一頁,另一頁過後又有新的一頁,而書堆底下還有另一本書在等著。我只瞧一眼,看看這本書講什麼,他心想,然而等回過神來,已經讀了一半。自打跟派普和葛蘭一起喝過培根豌豆湯之後,他就沒吃東西。噢,不,吃了麵包與奶酪,但只有一點點,他邊想邊略略瞥了瞥空盤子,發現那只老鼠正在享用麵包屑。 老鼠有他粉紅色的手指頭一半那麼長,黑眼睛,軟灰毛。山姆知道自己應該殺死它。老鼠偏愛麵包奶酪,但它們也啃嚼紙張。他曾在架子和書堆裡發現大量老鼠屎,許多皮革封面呈現出咬齧的痕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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