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④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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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環抱手臂,「如此說來,是阿莎?是維克塔利昂?告訴我們,牧師!」 「淹神會告訴你們,但不是在這裡。」伊倫指著梅林肥胖的大白臉。「別看我,也別去想世人的律法,去聽大海的聲音。升帆劃槳吧,大人,去老威克島,你,以及所有的頭領與船長。目的地不是派克城,別去向不敬神的人屈膝,也別去哈爾洛家與婦人結交。你們要直向老威克島,到灰海王大廳矗立的地方。以神聖的淹神之名我召喚你,召喚你們所有人!離開廳堂與房屋,離開城堡與塔樓,到娜伽山丘召開選王會!」 梅林張口結舌。「選王會!選王會已有……」 「……無數個世紀不曾召開了!」伊倫咬牙切齒地高叫,「但在黎明之紀元鐵民們選出自己的王,推舉最有威能的人。該回到古道上了,如此方能重新偉大。請記得,是選王會為我們的至高王『鐵足』烏拉斯戴上了浮木王冠。『扁鼻』西拉斯,哈拉吉·霍爾,『老海怪』,統統是被選王會選出的。從選王會中,我們將找到真正的王,來完成巴隆未竟的事業,奪回我們的自由。我再重複一遍,別去派克,別去哈爾洛的十塔,去老威克,找到娜伽的山丘和灰海王大廳的骨骼。在那個神聖的地方,當月亮被淹,又重新盈滿之後,我們來決定真正的王,敬神的王!」他把骨瘦如柴的雙手高高舉起。「聽啊!聽那浪濤的聲音!聽那神靈的呼喚!他正在對我們說話,他說:我們將從選王會中得到真正的王!」 咆哮聲四起,淹人們互擊棍棒。「選王會!」諾京吼道,「選王會,選王會。選王會中得到真正的王!」他們的喧鬧猶如雷霆,派克島上的攸倫一定能聽到,烏雲宮殿裡的風暴邪神也一定能聽到。濕發伊倫明白自己出色地完成了使命。 第三章 侍衛隊長 「血橙熟透了。」親王用疲倦的嗓音評論道。侍衛隊長將他的輪椅推到了陽 臺上。 之後許久,他都不曾說話。 關於血橙,他的評論沒錯。橙子不斷地掉落在淡紅色大理石地板上,迸裂開來。何塔每吸一口氣,濃郁的甜味就充滿鼻腔。親王無疑也聞到了,他就坐在橙子樹底下,卡洛特學士準備的輪椅裝有烏木與鋼鐵製成的輪子,還配有鵝毛絨墊。 幾個小時裡,唯一的聲音是從噴泉池那兒傳來的孩子們的嬉鬧,偶爾會有輕輕一聲「啪嗒」,那是又一顆橙子掉落了下來。 隨後,隊長隱隱聽到宮殿彼端靴踏大理石的聲音,猶如鼓點。 奧芭婭來了。他熟悉她走路的方式:大步,急促,暴躁。宮門外的馬廄裡,她的馬一定渾身是汗,而且被馬刺紮得血跡斑斑。她總是騎牡馬,有人聽她炫耀說,她可以馴服多恩領內任何一匹馬……和任何一個男人。侍衛隊長也聽見了其他腳步聲,那是卡洛特學士拖著小碎步匆匆忙忙地在後面追趕。 奧芭婭·沙德總是走得太快。她總是在追趕永遠追不上的東西,侍衛隊長曾聽到親王如此對女兒說。 當她出現在三重拱門之下時,阿利歐·何塔將長斧一橫,擋住去路。斧頭裝在六尺長的山岑木柄上,她沒法繞過去。「小姐,不可向前,」他的嗓門低沉渾厚,帶著諾佛斯口音,「不可打擾親王。」 在他開口之前,她的表情就如同堅石,現在愈加陰沉了。「你擋了我的路,何塔。」奧芭婭是最大的「沙蛇」,將近第三十十歲,身材高大,兩眼挨得很近,鼠褐色頭髮跟舊鎮那個生下她的妓女相同。她披著斑駁的暗金色沙蠶絲斗篷,騎馬裝是老舊的棕色皮衣,已經磨得柔軟順貼—那是全身上下她最軟的部分。她的一側臀部盤著一根鞭子,背後掛了一面銅鐵圓盾。她將長矛留在了外面,對此,阿利歐·何塔謝天謝地。他很清楚這個敏捷強壯的女子不是自己的對手……但對方可不這麼想,而他不願讓她的鮮血灑在這片淡紅色大理石地板上。 卡洛特學士將重心在兩腳之間移來移去。「奧芭婭小姐,我告訴你了……」 「他知道我父親死了嗎?」奧芭婭質問侍衛隊長,對學士毫不理會,就像對待蒼蠅—假如真有哪只蒼蠅蠢到在她的腦袋邊嗡嗡作響的話,定然是會倒大黴的。 「他知道,」侍衛隊長說,「他收到了烏鴉傳來的信件。」 黑色的翅膀,死亡的訊息,細小的字體密封在凝固的紅蠟之內。卡洛特一定感覺到了信中的內容,因此他交給何塔來呈遞。親王向他道謝,但久久沒有拆封。整個下午,他都坐在那裡,膝頭放著那張羊皮紙,凝視著孩子們嬉戲,一直看到太陽落山,夜晚的空氣漸漸轉涼。後來,他又凝視著水面上的星光,直至月亮升起,最後才讓何塔拿來火燭,好讓他在黑夜的橙樹下讀信。 奧芭婭摸向鞭子。「數以千計的人正徒步穿越沙漠,沿骨路北上,要和艾拉莉亞一起帶我父親回家。聖堂裡擠滿了人,紅袍僧們點起神廟的夜火,青樓女子跟每一個找上門來的男人上床,拒收一切錢財。在陽戟城,在斷臂角,在綠血河沿岸,在群山之中,在沙漠深處,所有的地方,多恩全境!女人撕扯著頭髮,男人憤怒地呼號。每個人都在問同一個問題—道朗在幹什麼?我們的親王被謀殺了,他要如何替弟弟復仇?」她湊近侍衛隊長。「然而你卻說,不可打擾他!」 「不可打擾親王。」阿利歐·何塔重複。 侍衛隊長瞭解自己守護的親王。很久以前,一個涉世未深的年輕人從諾佛斯來到這裡,他肩寬膀粗,長著一簇濃密黑髮。如今雖然頭髮花白,身帶屢屢戰傷……但他的力量依舊,而且總是保持著長柄斧的鋒利,正如從前那些大鬍子僧侶教導的那樣。她不可以過去,他告訴自己,「親王在看孩子們玩。他看孩子們玩的時候不可打擾。」 「何塔,」奧芭婭·沙德嚷道,「快給我讓開,否則我就奪下長柄斧—」 「隊長,」從後方傳來了命令,「讓她進來。我跟她談談,」親王聲音沙啞。 阿利歐·何塔收起長柄斧,站到一邊。奧芭婭瞪了他幾眼,才大步跨過去,學士匆匆忙忙地繼續跟進。卡洛特不過五尺高,腦袋禿得像個雞蛋。他的臉平滑肥胖,以至於很難看出年齡,但他侍奉馬泰爾家族的時間比侍衛隊長更長,甚至服侍過親王的母親。儘管他已年邁發福,但仍然相當敏捷機智。不過他性格溫和,無法與任何一條「沙蛇」對抗,侍衛隊長心想。 橙子樹下的陰影中,親王坐在輪椅裡,患有痛風的腿支在身前,眼睛下面懸著深深的眼袋……他失眠是因為悲傷還是因為痛風,何塔無從得知。下面的噴泉池裡,孩子們仍在嬉戲。他們當中最小的不過五歲,大的九歲、十歲。一半是女孩,一半是男孩。何塔聽見他們互相潑水,以尖銳的嗓音呼來喝去。「不久之前,你也是池子裡的孩子,奧芭婭。」親王說道,而奧芭婭單膝跪倒在他的輪椅跟前。 她哼了一聲,「差不多有第二十年了罷,而且我在這裡的時間不長。我是妓女的崽,你忘了嗎?」他沒有回答,於是她站起身來,雙手叉腰。「我父親被謀殺了。」 「他死於比武審判中的決鬥,」多恩親王道,「從法律上講,不算謀殺。」 「他是你弟弟。」 「是的。」 「他死了,你打算怎麼辦?」 親王費力地撥轉輪椅,面朝向她。道朗·馬泰爾儘管只有第五十十二歲,但看起來要老得多。他軟綿綿的身軀在亞麻布袍底下走了形,雙腿不忍卒睹。炎症使得關節又紅又腫,形狀古怪:左膝像蘋果,右膝像甜瓜,而腳趾頭成了熟透的深紅葡萄,仿佛一碰就會破裂。一條被單的重量已足以令他顫抖,然而他毫無怨言地承受著種種痛苦。沉默是君王之友,侍衛隊長曾聽他如此告誡女兒,言詞則好比利箭,亞蓮恩,一旦射出,便覆水難收。「我已寫信給泰溫公爵—」 「寫信?假如你有我父親一半的骨氣—」 「我不是你父親。」 「這我知道。」奧芭婭的話音中充滿輕蔑。 「你想讓我宣戰。」 「我知道這不可能。你無須離開你的輪椅,讓我來為父親復仇吧。你在親口隘口有一支軍隊,伊倫伍德伯爵在骨路有另一支。把他們分別交給我和娜梅指揮。她沿國王大道前進,我去對付邊疆地的諸侯,並向舊鎮迂回。」 「舊鎮?你打算如何守住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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