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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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搭乘一條裡斯戰艦,安全地揚帆出海。」戴佛斯凝視著梅莉珊卓蒼白的心形臉蛋,看見沮喪與困惑交迭閃過。她沒有看到! 國王的雙目如深藍的淤青,嵌在凹陷的眼窩裡,「私生子在未經我准許的情況下,被帶離了龍石島?一艘裡斯戰艦,是嗎?那裡斯海盜以為可用這孩子詐騙我的錢財——」 「是您的首相幹的,陛下。」梅莉珊卓心照不宣地回望戴佛斯一眼,「你快把他帶回來,大人,趕快。」 「那男孩已不在我掌握中,」戴佛斯說,「也不在你掌握中,女士。」 她的紅眼睛令他局促不安,「我該把你留在黑暗之中,爵土,你知道自己幹了什麼嗎?」 「我履行了自己的職責。」 「這是背叛。」史坦尼斯走到窗邊,凝視著外面的夜晚。他在找那艘船?「我把你從賤民中提拔上來,戴佛斯,」國王語中的疲倦更甚於憤怒,「難道忠誠有這麼難?」 「我的四個兒子在黑水河為您而死,我自己也差點陣亡。今生今世,我對您的忠誠始終不渝。」即將的說辭,戴佛斯·席渥斯已經過一番深思熱慮,他知道自己的性命有賴於此。「陛下,您讓我發誓給予您誠實的諫言,保護您的權利和您的國家,懲罰您的敵人,照顧您的子民。艾德瑞克·風暴難道不是您的臣民嗎?不是我發誓要保護的人嗎?我信守誓言,怎能稱為背叛呢?」 史坦尼斯再度咬緊牙齒,「我從沒有要求過這頂王冠,黃金戴在頭上又泠又沉,但只要我還當國王一天,就有責任……假如我必須犧牲一個孩子,把他獻給火焰,以拯救千百萬人民,免遭黑暗的侵襲……犧牲……從來不是件容易事,戴佛斯,否則就不成其為犧牲了。你來解釋,女士。」 梅莉珊卓道,「亞梭爾·亞亥用來給『光明使者』淬火的,乃是他愛妻的心血。一個擁有千頭肥牛的富人,把其中一頭獻給神靈,不算什麼,但獻出自己唯一一頭牛的……」 「她說的是牛,」戴佛斯告訴國王,「我說的是人,你女兒的朋友,你兄長的兒子。」 「他是國王的兒子,血管裡有王者之血的力量。」梅莉珊卓喉頭的大紅寶石像紅色的星星一樣閃耀。「你以為自己救了這個孩子,是嗎,洋蔥騎士?大錯特錯!不管躲到天涯海角,當長夜降臨時,艾德瑞克·風暴仍將和其他人一起死去。到時候,黑暗與嚴寒將籠罩整個世界,連你自己的兒子們也統統逃不掉。知道嗎?你干預了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偉業!」 「我不能理解的事情很多,」戴佛斯承認,「也從未不懂裝懂。我瞭解大洋與河流,瞭解海岸的走向,瞭解礁石與淺灘,瞭解哪裡有隱密海灣,以便讓小船悄悄登陸。我也瞭解國王必須保護子民,否則便算不上國王。」 史坦尼斯的臉沉下來,「你敢當面嘲笑我?我得從一個走私洋蔥的人那裡學習國王的職責嗎?」 戴佛斯跪下,「倘若我有所冒犯,只管砍頭,無論生死,我都是您的忠臣。但我還有幾句話,為了我帶給您的洋蔥,為了您削下的手指,請聽我說完。」 史坦尼斯拔出光明使者,它的光亮填滿房間。「想說什麼就說,但別拖延時間。」國王脖子上的肌肉像繩索一般突起。 戴佛斯從斗篷裡摸出那張皺巴巴的羊皮紙。它又薄又脆,卻是他此刻唯一的護盾。「國王之手應該能讀會寫,所以我求派洛斯學士指教。」他將紙撫平於膝,在魔劍的光亮之下念誦。 第六十四章 瓊恩 他夢見自己回到臨冬城的墓窖,在石制國王的寶座之間跛行。國王們用灰色的花崗石眼睛凝望他,灰色的花崗石手指緊握著膝蓋上平躺的生銹長劍的劍柄。你不是史塔克家的人,他聽到國王們透過厚重的花崗岩低吼,這裡沒有你的位置,快快離開。他走進更深沉的黑暗中。「父親?」他喊,「布蘭?瑞肯?」無人回應。一陣冷風從後頸掠過。「叔叔,」他喊,「班揚叔叔?父親?求求你,父親,幫幫我。」墓窖之上傳來鼓聲。人們在大廳裡歡宴,但我不受歡迎。我不是史塔克家的人,這裡沒有我的位置。拐杖滑落,他跪倒在地。墓窖變得更加黑暗。角落裡有光亮浮現。「耶哥蕊特?」他低語,「求求你,原諒我。」不過那只是一隻冰原狼,灰蒙以至於白,血跡斑斑,黑暗中閃動的金黃大眼晴裡流露悲傷…… 黑暗的房間,身下的硬床。他在自己的床上清醒過來,這是熊老的臥室下方屬侍從的房間。按理他應該做得好夢,但儘管蓋上層層毛皮,仍然覺得冷。北行途中,白靈睡在身邊,寒夜中散發暖意;在荒野裡,則有耶哥蕊特的陪伴。他們都不在了。他親手火葬了耶格蕊特,記得那是她的願望,白靈呢……你在那兒?你也死了嗎,就是那夢中墓窖裡染血的狼?但夢中的狼乃是灰色,並非雪白。灰色,布蘭的狼。瑟恩人在後冠鎮附近獵殺了他?如果真是這樣,布蘭可說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 當號角響起時,瓊恩正努力掙脫紛亂的思緒。 冬之號角,他心想,仍然沉浸在噩夢帶來的混沌中。曼斯沒找到喬曼的號角,所以這絕不可能。第二聲號角接踵而至,跟第一聲一樣綿長高亢。必須立即起床登上長城,他意識到,但做起來好難…… 瓊恩推開毛皮坐起來,腿上的疼痛已近麻木,應該可以站立。為抵禦寒冷,他合衣而眠,所以現在只需穿鞋、罩上皮甲和盔甲及斗篷。號角再次響起,兩聲綿長呼喚,他把長爪掛在背上,拄著拐杖蹣跚地走下樓梯。 外面一團漆黑,陰暗的天幕下充斥刺骨的寒意。黑衣弟兄們正從堡壘和塔樓中蜂擁而出,一邊系劍帶一邊走向長城。瓊恩尋找派普和葛蘭,但徒勞無功。也許正是他們中的一位吹響了號角。曼斯,他認定,曼斯終於來了。很好,我們將與他大戰一場,然後就可以安心休息。不管生死,都可以安心休息了。 原有的樓梯已化為長城下一片焦木碎冰的寬廣瓦礫場,人們只能靠絞盤牽引鐵籠登上長城。不過籠子一次只能裝十人,瓊恩到達時剛好升上去了,必須等它再回來。其他人和他一起等:紗丁、穆利、省靴、木桶,還有長兔牙的金髮大個子哈裡士,人稱「馬兒」,因為他曾是鼴鼠鎮的馬倌,他也是鎮上少數幾個留在黑城堡的人之一。餘人紛紛逃回田地和小屋,逃回到那些位於地下的妓院聽天由命。只有馬兒夢想穿上黑衣,真是個兔牙大笨蛋。妓女澤也在,上次戰鬥中她的十字弓用得很出色。諾伊還留下三個孤兒,他們的父親為保衛階梯而犧牲。三個都很小——一個九歲,一個八歲,還有一個五歲——沒人願意關照。 等待期間,克萊達斯送來溫酒,三指哈布則分發大塊黑麵包。瓊恩拿上一塊啃起來。 「這是曼斯·雷德嗎?」紗丁緊張地問。 「希望如此。」黑暗中有比野人更可怕的存在。瓊恩憶起身處先民拳峰的雪地時野人王所說的話:「當死人出沒,環牆、木樁和寶劍都變得毫無意義。人是無法跟死者作戰的,瓊恩·雪諾,沒有誰比我更清楚」。光想想,就讓瓊恩感覺寒風都變得更加刺骨。還好籠子就在此刻叮噹響著下到地面,於長長的鐵索尾端搖擺,大家靜靜擠進去關上門。 穆利將傳喚鈴的繩索拉了三下。很快鐵籠便開始上升,起初顛簸不已,不久漸趨平穩。無人說話。到得頂上,鐵籠平移,人們一個接一個地跳出來,馬兒伸手幫了瓊恩一把。冷風如重拳來襲,令他不由自主地牙齒打顫。 長城之巔,弟兄們用比人還高的杆子撐起一列鋼盆,裡面生起熊熊大火。風似利劍,戳攪焰苗,可怖的橙光不斷搖曳。束束箭支、弩支、長矛及弩炮箭準備就緒。岩石堆了十尺之高,裝瀝青和燈油的大木桶在旁邊排好。除人手之外,波文·馬爾錫每一樣都給黑城堡留下了充足的供應。風抽打著城垛上那些手執長矛的稻草哨兵的黑斗篷。「希望別是他們中的一位吹響了號角。」瓊恩跛行在唐納·諾伊身邊評論。 「你聽到了嗎?」諾伊問。 風聲,馬嘶,還有別的。「一隻長毛象,」瓊恩說,「那是一隻長毛象。」 武器師傅扁平的大鼻旁呼氣結霜。長城以北為無垠黑暗,勢若汪洋,但瓊恩能辨認出遠方森林裡點點閃爍移動的紅星。這是曼斯,就跟太陽升起一樣明顯。異鬼不會點火。 「我們看不見,該怎麼打?」馬兒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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