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一七三


  男孩突然停下,「一艘船?」

  「薩拉多·桑恩的船。薩拉是我的好朋友。」

  「我會陪在你身邊,孩子,」安德魯爵士向他保證,「沒什麼好怕的。」

  「我才不怕,」艾德瑞克惱怒地聲明,「只不過……希琳會來嗎?」

  「不,」戴佛斯說,「公主得留在這兒,跟父母一起。」

  「那我得先去見她,」艾德瑞克解釋,「向她道別。否則她會傷心的。」

  若你被燒死,她會更傷心的。「沒時間了,」戴佛斯道,「我會把您的意思轉達給公主陛下。等您到達目的地後,還可以寫信給她。」

  男孩皺起眉頭,「你肯定我必須走嗎?叔叔為何要我離開龍石島?我惹惱他了嗎?我敢說自己絕不是故意的。」他又露出那種固執的表情。「我要見叔叔。我要見史坦尼斯國王。」

  安德魯爵土和傑拉德爵士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時間了,孩子。」安德魯爵士催促。

  「我要見他!」艾德瑞克更為響亮地堅持。

  「他不想見你。」戴佛斯必須說點什麼,好讓孩子繼續前行。「我是他的首相,他的代表。難道非得要我稟報國王,你不肯服從命令嗎?你知道那會讓他多生氣嗎?你根本沒見過他生氣的樣子!」他摘下手套,將四根被削去一截的手指露出來,「可我見過。」

  這當然是謊言: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削掉洋蔥騎士的手指尖時,絲毫不帶感情,只有鐵一般的公正。但那時艾德瑞克·風暴還沒出生,不可能清楚。威脅取得了期望的效果,「他不該這麼做。」男孩默然道,容許戴佛斯牽他走下樓梯。

  夜歌城的私生子在地窖門口加入隊伍。他們迅速前進,穿越陰暗的庭院,走下石龍尾構成的若干樓梯。「漁婦」林斯和歐麥·布萊伯利等在邊門,腳邊有兩名捆起來的衛兵。「舟呢?」戴佛斯詢問。

  「在那兒,」林斯道,「四個槳手。大船則泊于陸岬之旁,名叫『瘋狂普蘭多號』。」

  戴佛斯咯咯竊笑。以瘋子命名的船,是的,很合適。薩拉富有海盜的黑色幽默。

  他單膝跪在艾德瑞克·風暴面前。「我們得分開了,」他說,「有一艘小舟正等著您,載您上外海的大船,然後揚帆啟航。您是勞勃之子,不論發生什麼,我相信您的勇氣。」

  「我會的。只不過……」男孩猶豫道。

  「把它當做一次冒險,大人,」戴佛斯試圖令語氣顯得興奮愉快,「這是您人生偉大冒險的開始。願戰士守護你。」

  「願天父公正地裁判你,戴佛斯大人。」男孩與他的親戚安德魯爵士結伴出了邊門,餘人跟在後面,只有夜歌城的私生子留下。願天父公正地裁判我,戴佛斯可憐兮兮地想,他現在擔心的是國王的裁判。

  「這兩個衛兵怎麼辦?」身為守衛隊長,羅蘭德爵士一邊插上門閂,一邊問。

  「拖去地窖,」戴佛斯道,「等艾德瑞克安全上路後,再給他們鬆綁。」

  私生子略一點頭。多說無益,這不過是最簡單的部分。戴佛斯戴好手套,暗暗希望自己沒失去幸運符,有那袋指骨掛在脖子上,感覺更踏實、更安定。他用削短的手指梳理細棕發,不禁疑惑自己該不該先理髮,面對國王的時候,外表必須像模像樣。

  龍石島從未如此黑暗恐怖。他緩緩走路,腳步聲在黑色的牆壁和石龍之間回蕩。但願石頭中的魔龍永遠不要醒來。石鼓塔高聳在前,走近後,門口的守衛連忙分開交叉的長矛。不是為洋蔥騎士,而是為國王之手。至少戴佛斯進門時還是首相,不知出來時會是什麼。假如我真能出來的話……

  樓梯似乎比以前更長更陡,或許只是因為他累了。聖母啊,我不是做這種事的料。他爬得太高也太快,在高高的山峰上,空氣稀薄,難以呼吸。孩童的時候,他夢想成為大富翁,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長大以後,只想要幾畝良田,一棟養老的屋宅,並為兒子們安排好前程。「瞎眼雜種」曾告訴他,聰明的走私者不會把手伸得太長,不會讓自己受到太多關注。幾畝良地,一座木堡,爵士稱號,我早該滿足了。若能活過今晚,他決意帶戴馮航回風怒角,回到溫柔的瑪瑞亞身邊。我們一起悼念死去的兒子們,並把活著的撫養長大,再不理會國王與權力。

  戴佛斯進入圖桌廳時,內裡陰鬱空洞,國王仍在夜火邊,跟梅莉珊卓和後党人士一起。他跪在壁爐邊生火,以將寒氣逐出圓形房間,把陰影趕回角落之中。完成之後,他繞著屋子,依次走到每扇窗前,拉起厚重的天鵝絨窗簾,打開木窗戶。風吹進來,充滿海水的鹹味,撩動他樸素的綠棕色披風。

  走到北方,他斜倚在窗臺上,呼吸夜晚冰冷的空氣,希望瞥到「瘋狂普蘭多號」升起的風帆,但目力所及,盡是黑暗與空曠。他已離開了嗎?他只能祈禱。半個月亮在高高的稀疏雲層中穿進穿出,戴佛斯看到熟悉的群星。「戰艦座」航往西方,「老嫗之燈座」乃四顆明星圍住一片金色光暈,烏雲遮住「冰龍座」的大部分,除了那顆標誌正北的明亮藍星。這些是屬￿走私者的星星,是他的老朋友,戴佛斯希望這意味著好運。

  但當視線從天空轉向城堡的牆頭,他就沒那麼確定了。夜火照耀下,岩石龍的翅膀投下巨大的黑影。他試圖告訴自己,它們不過是雕塑,冷冰死寂,沒有生命。然而這裡曾屬￿他們,屬￿魔龍和龍王,屬￿坦格利安家族。坦格利安家族有古老的瓦雷利亞血統……

  寒風呼嘯著刮過房間,壁爐裡火焰盤旋跳躍,木柴劈啪作響。戴佛斯離開窗口,影子卻走在人前,如一把又長細的劍,落於繪彩桌案上。他在桌前站了許久,等待,等待。他們終於上樓了,靴子踏著石階梯,人未到,聲先至。「……沒有三個。」國王正在說。

  「一定會有三個,」梅莉珊卓的回答傳進來,「我向您發誓,陛下,我看到他的死,聽到他母親的哀嚎。」

  「你是在夜火裡看到的。」史坦尼斯和梅莉珊卓一起進門。「火焰中充滿陷阱。什麼是現在,什麼是將來,什麼是可能。你無法確定……」

  「陛下。」戴佛斯踱步上前,「梅莉珊卓女士所見是實。你侄子喬佛裡已經死了。」

  即使國王對於他候在繪彩桌案跟前感到吃驚,也沒表露出來。「戴佛斯大人,」他說,「他不是我侄子。儘管多年來我一直以為如此。」

  「他是在自己婚宴上被食物噎死的,」戴佛斯說,「也可能遭別人下了毒。」

  「他正是第三個。」梅莉珊卓說。

  「我會數數,女人。」史坦尼斯沿桌踱步,經過舊鎮與青亭島,走向盾牌列島和曼德河口。「看來,在這個時代,婚禮竟變得比戰爭更危險了。誰下的毒?有消息嗎?」

  「據說是他舅舅,小惡魔。」

  史坦尼斯咬緊牙關,「他是個危險的傢伙,我在黑水河上得到了教訓。消息由誰通報?」

  「裡斯人仍在君臨城內做生意。薩拉多·桑恩沒理由對我撒謊。」

  「我想也是。」國王的手指劃過桌面。「喬佛裡……記得城堡廚房裡有只貓……廚子們常拿些殘羹剩飯和魚頭喂它,其中一位告訴那孩子,它就要生小貓了,以為他會想要一隻。結果喬佛裡用匕首將那可憐的動物開膛破肚,看看是不是真的。找到小貓之後,他把它們拿給父親看,卻被勞勃狠揍一頓,幾乎給打死。」國王摘下王冠,放到桌上。「不管是侏儒還是水蛭幹的,反正于國於民是樁好事。他們一定會派人來迎接我了。」

  「他們不會,」梅莉珊卓道,「喬佛裡還有個弟弟。」

  「托曼。」國王不情不願地說出名字。

  「他們會給托曼加冕,以他之名繼續統治。」

  史坦尼斯捏起一隻拳頭。「托曼的性情比喬佛裡溫順,但同樣出自亂倫。他是又一隻成長中的怪物,又一條寄生于王國上的水蛭。時間所剩無幾,維斯特洛需要一個真正的男人站出來,孩子不成的。」

  梅莉珊卓曳步移近,「那就快快拯救他們吧,陛下,讓我喚醒岩石中的魔龍。我已經達成了三個國王的目標,把那男孩給我。」

  「艾德瑞克·風暴。」戴佛斯道。

  史坦尼斯帶著令人顫慄的怒氣轉過來。「我知道他的名字。饒了我吧,別再說了。我跟你一樣,不喜歡這樣,但我必須向國家負責。我的職責……」他轉回梅莉珊卓那邊,「你發誓,沒有其他方法?以你的性命起誓,撒謊的話,我保證讓你生不如死。」

  「您是那個命中註定要抵禦遠古異神的人選,應和著五千年前的預言。紅色彗星宣告了您的到來,您就是亞梭爾·亞亥轉世重生,預言中的王子,如果您失敗,整個世界將一起消亡。」梅莉珊卓向他走來,張開紅色的嘴唇,喉頭的大紅寶石陣陣悸動。「給我那男孩,」她低聲說,「我將把您的王國交還於您。」

  「辦不到,」戴佛斯說,「艾德瑞克·風暴不在了。」

  「不在了?」史坦尼斯轉身,「什麼意思,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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