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二四 |
|
「不錯,但別人的隊伍也許更龐大。大人要我確保將你平安無恙地送回君臨,我得遵令行事。」 這條路我走過,不出幾裡,望著湖邊一座荒蕪的磨坊,詹姆反應過來。當年那個磨坊小妹朝我羞赧微笑的地方,如今青草長得老高,他仿佛還聽見磨坊主的叫喊:「這邊是去比武大會的路,爵士先生!」當我是個孩子似的。 伊裡斯國王為他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授職儀式。他穿著白色鱗甲,跪在國王帳前的青草地上,宣誓守護他的君主。全天下的人注目觀瞻。當奧斯威爾·河安爵士扶他起身,傑洛·海塔爾爵士親自為他系上禦林鐵衛的雪白披風時,響徹雲霄的歡呼,至今聲猶在耳。但那天夜裡,伊裡斯翻了臉,宣佈自己無需七名鐵衛的守護,命詹姆趕回君臨去照顧王后和小王子韋賽裡斯。白牛自告奮勇地要求代他前往,以便他繼續參加河安大人的比武會,卻被伊裡斯一口回絕。「他不會取得任何榮耀,」國王說,「他是我的人,再不屬泰溫。我叫他怎樣,他就得怎樣。我下令,他服從。」 這時,詹姆方才醒悟:為他贏得白袍的既非武藝和技能,亦非清剿禦林兄弟會時的英勇。伊裡斯看中他只為了侮辱他父親,只為了剝奪泰溫公爵的繼承人。 即使到現在,過去這麼多年,想起那段時光,依舊讓他痛苦。那天晚上,穿著嶄新的白袍,騎著優良的駿馬,連夜南下,去往一個空空如也的城堡。少年熱血,壯志難酬。他不止一次想把白袍脫下,高掛枝頭,一走了之。但已經太遲了。他向著全天下發過誓,禦林鐵衛是要終身不渝的。 科本靠過來,「您手不舒服?」 「我缺了手才不舒服。」每個黎明都很難受,因為在夢中,詹姆總是回復完人。半夢半醒間,他能感覺到手指的抽搐。這只是一場噩夢,內心的一部分喃喃自語,始終不肯屈服,一場噩夢。夢,總是要醒的。 「昨晚的訪客,」科本說,「您還喜歡麼?」 詹姆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安排的?」 學士謹慎地笑道:「見您高燒退了不少,我猜您或許想來點小運動。皮雅技術很不錯,對嗎?而且她……懷有渴望。」 是的。她溜進房間,飛快地脫個精光,詹姆還以為是又一場夢。 直到女人滑進毯子,將他左手放到她乳房上,他才終於興奮起來。好個可愛的小尤物。「你來這裡參加河安大人的比武大會,並接受國王陛下的授職時,我還是個女孩,」她對他傾訴,「你好英俊,一襲白衣,大家都說你是最勇敢的騎士。後來我和許多男人睡過,每次都閉上眼睛,假裝那是你,假裝他們有你柔軟的皮膚和金黃的卷髮。可是……可是我從沒想過,居然能真的和你在一起。」 經過這番表白,要把她趕開真的很難,但詹姆強迫自己去完成。我這輩子沒睡過別的女人,他提醒自己。「你替人放血後都派女孩去『拜訪』嗎?」他問科本。 「不,瓦格大人經常把女孩派來我這兒。他要我先檢查,自從那回……頭腦發熱喜歡上其中一個之後,他就再也不想來第二次。不過您放心,皮雅相當健康,您的塔斯女人也一樣。」 詹姆銳利地望著他,「布蕾妮?」 「對,那個壯女人,她的膜還沒破。至少昨天晚上還沒破。」科本忍俊不禁。 「他也讓你檢查她?」 「當然。他……是個挑剔的主人,我們不妨這麼說吧。」 「贖金的關係?」詹姆繼續問,「他父親需要她還是處女的證明?」 「您沒聽說哪?」科本一聳肩,「有只鳥兒從塞爾溫伯爵那邊過來,商議贖金的問題。暮之星提出用三百金龍交換他的女兒。我已告訴瓦格大人塔斯島沒藍寶石,可他就是不相信,反而認定暮之星在耍他。」 「三百金龍贖一個騎土,很公平的價碼。山羊應該滿足。」 「山羊是赫倫堡領主,赫倫堡領主不許別人討價還價。」 這消息讓他煩躁,雖然他早已預料到它的到來。我的謊言保得你一時,保不了一世,妞兒。「如果她的膜像她全身其他部分那麼堅強,山羊多半會被扭斷命根子。」他開個玩笑。布蕾妮毫不柔弱,能承受許多強暴,詹姆判斷,但若反抗過於強烈,難保瓦格·赫特不將她手腳全縛,施以懲罰。就算他那樣做了,又與我何干?如果不是這妞兒蠢豬似的固執,不肯把表弟的劍給我,我怎會落到右手被廢的下場。他偷襲她,打算一擊砍斷她的腿,不料卻被接住,並且連續反擊。山羊很快就會見識到她那份古怪的強壯,他得小心,別被她咬斷細脖子。呵呵,這難道不是美事一樁麼? 詹姆陡然厭煩了科本的陪同,獨自騎到隊伍前方。一個叫納吉的圓臉瘦小北方人高舉著和平旗幟,走在鐵腿之前:旗面乃是七彩條紋,連著七條長尾,舉在一個頂端有七芒星的杆子上。「你們北方人不換一種和平旗幟?」他問沃頓,「七神對你們而言算什麼呢?」 「它們是南方的神。」隊長道,「而我們需要與南方人的和平,要把你平安送回你父親身邊。」 我父親,詹姆不知泰溫公爵是否收到過山羊的贖金要求,是否看到過他腐爛的右手。一個不會用劍的劍客價值幾何?全凱岩城的金子?三百金龍?不名一文?父親從不讓情感影響理智。以前,泰溫·蘭尼斯特的父親泰陀斯公爵逮捕過手下一名桀驁不馴的領主——塔貝克伯爵,能幹的塔貝克夫人以牙還牙,擒走三位蘭尼斯特家的人,包括年輕的史戴佛·蘭尼斯特,當時他妹妹已和泰溫訂婚。「快快送還我的夫君和摯愛,否則我要他們三人付出代價。」高傲的夫人送信給凱岩城。少年泰溫建議父親將塔貝克伯爵砍成三截送回去,但泰陀斯公爵是只柔弱的獅子,最終放走了那蠢笨的塔貝克,迎回史戴佛——他後來結婚,生子,戰死於牛津。泰溫·蘭尼斯特將一切看在眼裡記在心中,忍耐、銘記,猶如凱岩城的岩石……如今你不僅有了一個侏儒兒子,還多出一個殘廢兒子,該有多惱怒啊…… 沿著小路,他們途經一個遭焚毀的村莊,它被燒看來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房屋統統焦黑垮塌,田地裡野草瘋長,直到齊腰之高。鐵腿要隊伍在此停下來飲馬。這地方我也來過,詹姆站在井邊,默默地想。那座小旅館如今只剩幾塊基石和幾根煙囪,而我曾在裡面喝過酒。記得那黑眼睛的小妹端來奶酪和蘋果,店家滿臉堆歡地宣佈由自己請客。「禦林鐵衛的成員光臨寒舍乃是無上的榮譽,爵士先生,」他笑道,「總有一天,我會給孫子講述這個故事。」詹姆望著煙囪裡的野草,不禁懷疑在這戰亂歲月,店家還有沒有孫子。他會告訴他們,弑君者就是在他這兒喝啤酒,吃奶酪和蘋果的嗎?這會不會成為他一生的羞恥?他不知道,只希望燒旅館的人放過他孫子們的性命。 幻影手指又抽搐起來。鐵腿建議稍作休息,生火,吃點東西,詹姆搖搖頭:「我不喜歡這地方,走吧。」 傍晚,隊伍離開湖泊,跟隨一條有車轍的小路,穿越橡樹和榆樹的森林。等紮營時,斷肢已酸痛得麻木,幸虧科本送來一袋安眠酒。沃頓忙著安排值更守夜,詹姆則在篝火邊舒展身子,並將一塊熊皮放在樹樁上當枕頭。先前妞兒叮囑他定要在睡前吃飽,如此才能保證力氣,但他實在太累,於是閉上眼睛,希望夢見瑟曦。高燒之夢如此鮮活…… 他發現自己赤身裸體,孤零零一人被敵人環繞,周圍是透不過氣來的石牆。這是凱岩城,他明白,察覺到頭頂千鈞的重量。我回家了,不僅如此,身體也回復完好。 他舉起右手,感覺到指尖的力量。和床上做愛的感覺一樣,和沙場浴血的感覺一樣。四根指頭,一個拇指,我夢見自己殘廢,但那不是真的。陡來的寬慰使他渾身顫抖。我的手,完好無缺的右手,沒人再能傷害我。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