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一〇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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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於合法的國王是每個人的職責,高過對領主的效忠。」史坦尼斯以不容爭辯的語氣說。 一個不顧一切的荒唐想法攫住了戴佛斯,一種幾近瘋狂的莽撞。「您哥哥揭竿而起時,您怎不繼續效忠于伊裡斯王呢?」他脫口而出。 駭然之下,一陣沉默,直到亞賽爾爵士終於高喊,「叛徒!」,並從刀鞘裡拔出匕首,「陛下,他當著您的面惡言中傷!」 戴佛斯聽見史坦尼斯的磨牙聲。國王額頭上鼓起一根腫脹的青筋。兩人的眼神互相接觸。「放下匕首,亞賽爾爵士。退下。」 「如果陛下您高興——」 「你退下我就高興,」史坦尼斯說,「快離開,把梅麗珊卓找來。」 「遵命。」亞賽爾爵士收起匕首,鞠了一躬,然後迅速向門口走去。他的靴子憤怒地在地上踩得咚咚響。 「你總是擅自假設我的忍耐力,」當他們獨處時,史坦尼斯警告戴佛斯。「我可以讓你的舌頭也短一截,跟手指一樣,走私者。」 「我是您的人,陛下,舌頭也是您的,任憑您處置。」 「是,」他說,現在略為平靜下來。「我要留著它說真話,儘管真話往往十分苦澀。 「伊裡斯?但願你明白……那是個艱難的選擇,家族或主君,兄長或國王。」他顯出痛苦的表情。「你有沒有見過鐵王座?佈滿利齒般尖刺的椅背,詭異扭曲的金屬,無數鋼刀匕首糾纏融合在一起……那不是把舒服椅子,爵士。伊裡斯經常被弄得鮮血淋漓,甚至被稱為『血痂國王』,而若傳說屬實,『殘酷的』梅葛正是死在這把椅子上。人是無法在它上面安逸休息的,我常疑惑,為何兄長拼命想要得到它。」 「那您呢,您為什麼想要它?」戴佛斯問。 「這不是要不要的問題,作為勞勃的繼承人,王座就是我的。這是法律。在我之後,則必須傳給我女兒,除非賽麗絲終於給我生個兒子。」他用三根手指劃過桌面,歲月令表層平滑堅硬的清漆變得色澤更深。「我是國王,不管自己想不想當。我有義務,對女兒,對國家,甚至對勞勃。他不怎麼愛我,我知道,然而他是我兄長。那蘭尼斯特女人給他戴綠帽,把他當猴耍,也許還謀殺了他,好比謀殺瓊恩·艾林和艾德·史塔克。如此滔天罪行必須得到公正的審判,從瑟曦和她的孽種開始。僅僅是開始。我要肅清朝廷,三河之戰後,勞勃就該這麼做。巴利斯坦爵士曾告訴我,伊裡斯國王的昏庸由瓦裡斯開始,這太監絕不能饒恕!還有弑君者。勞勃至少該剝奪詹姆的白袍,把他發配長城,正如史塔克公爵要求的那樣,結果卻聽了瓊恩·艾林的建議。我當時仍被困風息堡,無法發表意見。」他突然轉過來,精明而嚴厲地盯著戴佛斯。「現在,說實話,你為什麼要謀殺梅麗珊卓女土。」 一切他都知道。戴佛斯無法對他說謊。「我的四個兒子在黑水河中被燒死,她把他們奉獻給火焰。」 「你誤會她了。那些火焰不是她的產品,要詛咒就詛咒小惡魔,詛咒火術土,詛咒那個把我的艦隊帶進陷阱的笨蛋佛羅倫,或者詛咒我,因為盲目的自尊,我在最關鍵的時刻將她譴走。但不要詛咒梅麗珊卓,她仍是我忠實的僕人。」 「克禮森學士是您忠實的僕人,她殺了他,就像殺害科塔奈·龐洛斯爵土和你弟弟藍禮。」 「你現在聽起來像個傻瓜,」國王哀歎。「她在聖火中預見藍禮的死亡,這沒錯,但她跟我一樣,沒有參與其中。弟弟死時,女祭司跟我在一起,你的戴馮可以作證。如果你懷疑,就去問問他。其實她對藍禮並無殺意,正是她敦促我與他會面,給他最後一次機會改正叛逆……也是她讓我把你找來,亞賽爾爵士打算將你奉獻給拉赫洛。」他淡淡地微笑。「這有沒有令你吃驚?」 「是的。她知道我並非她和她那紅神的朋友。」 「但你是我的朋友,這點她也知道。」他讓戴佛斯靠近些。「那男孩病了,派洛斯學士為他放了血。」 「那男孩?」他想到自己的戴馮,國王的侍從。「我兒子,陛下?」 「戴馮?他是個好孩子,跟你很像。生病的是勞勃的私生子,我們從風息堡帶來的。」 艾德瑞克·風暴。「我在伊耿花園裡跟他說過話。」 「那也是她的意願。她也從聖火裡看見了。」史坦尼斯歎口氣。「那孩子有沒有吸引你?他有這個天賦,從父親的血脈裡繼承得來的魅力。他知道自己是國王之子,卻不願去想私生子的身份。他像小時侯的藍禮一樣崇拜勞勃。想當初,我那王兄每次造訪風息堡,都會扮演父親的角色,還送來禮物……長劍、矮種馬、裘皮斗篷……樣樣都是太監篩選的。那孩子會給紅堡寫一封充滿感激的信,勞勃就大笑著問瓦裡斯今年準備送什麼。藍禮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將撫養孩子的任務交給代理城主和學土,結果個個都成為他魅力的犧牲品。龐洛斯寧死也不肯將他交出來。」國王咬牙切齒。「這讓我很生氣。他憑什麼認為我要傷害那孩子?當年我選擇了勞勃,不是嗎?在那艱難的時刻,我選擇了家族而不是榮譽。」 他不用那男孩的名字。這讓戴佛斯很不安。「我希望小艾德瑞克儘快康復。」 史坦尼斯揮揮手,示意不用擔心。「著涼而已。他咳嗽,顫抖,發燒,派洛斯學士很快就能治好。你知道,那孩子不會有問題,他血管裡流著我兄長的血液。國王之血蘊涵著力量,她這麼說。」 戴佛斯不用問也知道「她」是誰。 史坦尼斯觸摸著繪彩桌案。「看吧,洋蔥騎士。依律法,這是我的國家,我的維斯特洛。」他一隻手在上面掃過。「七大王國的說法真蠢,三百年前,當伊耿站在我們今天所在的地方時,就已明白了這點。這張桌子是依他的命令製造的,描繪出河流與海灣,丘陵與山脈,城堡、市鎮、湖泊、沼澤和森林……但沒有邊界。它是一個整體,一個國家,由一個國王統治。」 「一個國王,」戴佛斯贊同,「一個國王意味著和平。」 「我要給維斯特洛帶來公正。對於公正,亞賽爾爵士瞭解甚微,就像他對戰爭的瞭解。蟹島對我沒有好處……而且如你所言,那是邪惡的舉動。賽提加必須付出謀逆的代價,但應由本人償還,將來我一統天下之日會懲罰他,與騷擾老百姓毫無瓜葛。無論高高在上的貴族,還是低賤卑微的小民,行為各有其報應處置。將來有些人失去的不止手指尖,我向你保證,他們讓我的王國血流成河,我絕不會忘記。」史坦尼斯轉身離開桌子。「跪下,洋蔥爵士。」 「陛下?」 「因為鹹魚和洋蔥,我讓你成為騎土。為這個,我打算擢升你為領主。」 為這個?戴佛斯不明所以。「能成為您的騎士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陛下……我是做不來領主的。」 「很好。做一方之主首先是要虛偽。我已經學到了這一課,代價沉重。現在快跪下。你的國王在命令你。」 戴佛斯跪下去,史坦尼斯拔出長劍。梅麗珊卓稱它為「光明使者」,英雄之紅劍,經歷過吞噬七神的烈焰考驗。劍出鞘時,房間似乎突然變得明亮,劍身閃著詭異的光芒,一會兒橙,一會兒黃,一會兒紅,周遭空氣也跟著變換發光,沒有珠寶能如此絢麗。但當史坦尼斯把它搭在戴佛斯肩頭,這感覺跟別的長劍又沒什麼不同。「席渥斯家族的戴佛斯爵士,」國王說,「你是否為我忠誠的臣民,從今天直到永遠?」 「是的,陛下。」 「你是否願意發誓,終此一生為我效勞,給予我誠實的諫言和絕對的服從,保護我的權利和我的國家,無論前途艱險,始終與我並肩作戰,照顧我的子民,懲罰我的敵人?」 「我願意,陛下。」 「那麼,起來吧,戴佛斯·席渥斯,雨林伯爵,狹海艦隊司令,國王之手。」 片刻間,戴佛斯驚得動彈不了。今天早晨我還在黑牢中呢。「陛下,您不能……我不適合當首相。」 「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史坦尼斯將「光明使者」收入鞘中,伸手把戴佛斯拉起來。 「我出生低微,」戴佛斯提醒國王,「從走私者躍升上來,您的諸侯們不會滿意。」 「那就廢掉他們,重新立。」 「我……我不識讀寫……」 「派洛斯學士可以替你讀。至於寫,我的前任首相把腦袋都給寫掉了。我要的不過是你一直都給予我的東西:誠實、忠心和效勞。」 「一定有更好的人選……某個高尚的領主……」 史坦尼斯哼了一聲。「巴爾艾蒙那小子?我背信棄義的外祖父?賽提加拋棄了我,瓦列利安的新家主才六歲,而新的桑格拉斯伯爵在我燒死他哥哥後便航向瓦蘭提斯。」他憤怒地比劃了一下。「只剩下少數好人。吉爾伯特·法林爵士率兩百死士為我守著風息堡。除此以外,還有莫裡根伯爵,夜歌城的私生子,小齊特林伯爵,我的表親安德魯爵士……但我信任你勝過他們任何人。我的雨林伯爵,你將成為我的首相,未來的戰鬥中我需要你。」 再一場戰鬥,我們就全完了,戴佛斯心想,艾利斯特伯爵對此看的很清楚。「陛下要求誠實的諫言,那麼,誠實地講……我們無力再跟蘭尼斯特作戰。」 「陛下所指是真正的大戰,」一個女人用濃重的東方口音接道。梅麗珊卓就站在門口,身穿閃亮的滑絲長禮服,端一個覆蓋子的銀盤。「與即將到來的大戰相比,你所謂的爭奪不過是孩童打鬧。那凡人不可知道的遠古異神正在聚集力量,戴佛斯·席渥斯,可怕邪惡而強大的力量,難以抗衡。冷風已然吹起,很快到來的將是永不終結的長夜。」她將銀盤放到繪彩桌上。「除非正直的人們鼓起勇氣,伸張烈焰紅心的信仰。」 史坦尼斯注視著銀盤。「她透過聖火親自給我演示,戴佛斯大人。」 「您看到了,陛下?」史坦尼斯·拜拉席恩不可能撒這種慌。 「親眼所見。黑水河之役後,我陷入絕望中,梅麗珊卓女士讓我凝視壁爐。煙囪裡的氣流很強,點點灰燼飛升而起,我注視著它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但她讓我看得更深,更深……灰塵是白色,在氣流中升起,但轉瞬之間,它們仿佛又在飄落。那是雪,我心想。接著,空氣中的火星圍成一個圓環,變成一圈火炬,我透過火堆俯瞰著森林中一座高高的山崗。火炬後面,木柴變成黑農人,雪地裡還有一些身影在移動。儘管有火焰的熱量,我仍感到強烈的寒意,以至於渾身顫慄,接著那景象便消失了,火堆再次成為火堆。但我看到的是真的,我以我王國的名義發誓。」 「您的王國業已命懸一線。」梅麗珊卓道。 國王言語中的確信讓戴佛斯感到直達內心的驚恐。「森林中的山崗……雪地裡的身影……我不……」 「這意味著戰鬥已經開始,」梅麗珊卓說。「沙漏的沙子流得更快,人類的時間所剩無幾。我們必須大膽行動,否則所有希望都將失去。維斯特洛必須聯合起來,在唯一合法的國王名下,也就是預言中的王子,龍石島之主,拉赫洛的選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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