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
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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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必要。所謂的守夜人軍團,不過是小偷、雜種、殺人犯和鄉野匹夫的集合,他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當然,若有人約束,也能收歸我用。目前就是機會,莫爾蒙死了,他們得有個新司令。」 派席爾陰險地看了提利昂一眼,「您真是一語中的,大人,我正好有合適人選,傑諾斯·史林特。」 提利昂可不喜歡這提議。「守夜人軍團的總司令向來由黑衣兄弟們自行選舉,」他提醒他們,「而史林特大人只是個新人,我很清楚他的情況,正是我把他送去的。短短時日,他怎可能超越前輩們當選呢?」 「因為,」父親緩緩地說——那聲調似乎在嘲諷提利昂的單純,「他們若不乖乖選他,就一個援兵也得不到。」 媽的,這招好狠,提利昂傾身向前,「但是父親,請聽我一言,傑諾斯·史林特實在是個無能之輩,影子塔和東海望的長官都比他強。」 「影子塔的守備隊長來自海疆城的梅利斯特家,東海望的則是位鐵民。」很明顯,泰溫公爵不相信他們能為他所用。 「傑諾斯·史林特是屠夫之子,」提利昂繼續規勸父親。「你自己也告訴過我——」 「我記得我說過什麼,但黑城堡不是赫倫堡,守夜人也不等於御前會議。每樣工具都有其專門的用途,而每個任務都需要專門的工具。」 提利昂為父親的固執而惱火,「聽我說,傑洛斯大人是個名不副實的惡棍,況且誰出價高,他就會倒向誰。」 「我把這視為他最大的優點,試問誰能比我們出價更高呢?」他轉向派席爾,「立刻去寫信,告訴他們喬佛裡國王對莫爾蒙總司令以身殉職的高尚行為感到無比欽佩,並致以誠摯的哀悼,遺憾的是,由於叛臣賊子四處作亂,一時抽不出多餘人手。但只要後顧無憂,問題自然迎刃而解……因此守夜人軍團必須以行動來維護王權。在信的末尾,告訴馬爾錫,代陛下向他忠實的朋友和僕人——傑洛斯·史林特大人——致以最親切的問候。」 「是,大人。」派席爾點點滿是皺紋的頭,「您真高明,我即刻去辦。」 我真該削下你的腦袋,而不是鬍子,提利昂心想,我真該把史林特和他親愛的朋友亞拉爾·狄姆一起推到海裡去。至少在銀舌西蒙身上,我沒有犯下同樣的錯誤。看見了嗎,父親?他想聲明,看見我學得多快了嗎? 第三十三章 山姆威爾 閣樓上女人在吵吵鬧鬧地生孩子,下面火盆旁男人奄奄一息。山姆威爾·塔利說不準哪一樣更讓他害怕。 他們為可憐的巴棱蓋了一堆毛皮,並把火生得旺旺的,可他仍只會說:「冷,幫幫我,好冷。」山姆喂他洋蔥湯,但他吞不下,勺子灌得有多快,嘴唇漏出來就有多快,湯汁順著下巴滴落。 「這傢伙死定了。」卡斯特邊咬香腸,邊冷漠地看了巴棱一眼,「問我的話,給他一刀比灌湯來得仁慈。」 「我們沒問你。」巨人身高不過五尺——他真名貝德威克——但性情暴躁,「殺手,你問過卡斯特嗎?」 被他點名,山姆不由得縮了縮,一邊拼命搖頭。他又舀起滿滿一勺,送到巴棱嘴邊,試圖從唇間小心翼翼地灌進去。 「食物與火,」巨人說,「我們只問你要這個。而你連吃的都不給。」 「我沒有拒絕給火,你就應該滿足了。」卡斯特生得粗壯,而他身上的羊皮背心使他看上去更加兇悍——他整日整夜穿著這件臭烘烘的破爛東西。他長著扁平的鼻子,下垂的嘴唇,還缺了一隻耳朵,亂蓬蓬的頭髮和糾結的鬍鬚正由灰轉白,但那雙疙疙瘩瘩的手仍強壯有力。「我已盡力喂飽你們了,是你們這幫烏鴉自己貪嘴。怎麼說,我也是個敬神的人,否則早把你們趕走了。你以為咱想要他這種傢伙死在咱家地板上?你以為咱想多出來這許多嘴巴,矮子?」野人啐了一口。「烏鴉,黑色的鳥兒,能帶來什麼好事,嗯?從來沒有。從來沒有。」 更多湯汁從巴棱嘴角流出,山姆用衣袖替他擦,對方則眼神渙散地回瞪。「冷,」他又虛弱地說。學士也許知道如何救他,但我們沒有學士。九天前,白眼肯基砍了巴棱毀傷的腳,噴出的膿血讓山姆噁心作嘔,但那遠遠不夠,而且也太遲。「好冷,」蒼白的嘴唇重複。 大廳裡,二十餘衣衫襤褸的黑衣弟兄散坐在地板或粗糙的長凳上,喝著同樣稀薄的洋蔥湯,啃吃塊塊硬面包。有幾個傷勢比巴棱更嚴重。佛尼奧已好幾天昏迷不醒,拜延爵士肩上滲出惡臭的黃色膿水。離開黑城堡時,遊騎兵黃伯納帶了幾口袋密爾火、芥末膏、大蒜粉、艾菊、罌粟、銅板草及其他藥材,甚至有甜睡花,可以賜人無痛苦的死亡。但黃伯納死在先民拳峰,而沒人想到拯救伊蒙學士的藥品。作為廚師,哈克瞭解一些草藥知識,但他也死了。因此只剩幾個事務官來照料傷員,這是不夠的。雖然這裡幹乾燥燥,有火取暖,但他們還需要更多食物。 大家都需要更多食物。連續幾天,人們都在抱怨。畸足卡爾反復宣稱,卡斯特定有秘密地窖,總司令聽不到時,舊鎮的加爾斯也跟著附和。山姆想為傷員討些有營養的東西,卻沒勇氣開口。卡斯特的眼神冷酷又惡毒,每當他望向山姆,手都會微微抽動,仿佛隨時準備捏成拳頭。他知道上次路過,我和吉莉說話的事嗎?他有沒有揍她,逼她講出來呢? 「冷,」巴棱說,「幫幫我,好冷。」 山姆自己也冷,儘管卡斯特的大廳裡充滿熱氣和煙霧。他更累,累得快散架了。他想睡,但每當閉上眼睛,就夢到大雪紛飛,死人搖搖晃晃地走來,黑色的手,明亮的藍眼睛。 閣樓上,吉莉發出一陣顫抖的哭泣,在低矮無窗的長廳裡回蕩。「用力,」他聽見卡斯特一個較年長的老婆發話,「再使點勁。再使點勁。要喊就喊出來。」於是她開始尖叫,把山姆嚇了一跳。 卡斯特扭頭怒目而視。「夠了!」他朝樓上喊,「給她一塊布咬著,否則我上來讓她嘗嘗巴掌的滋味。」 山姆知道他不是開玩笑。卡斯特共有十九個老婆,可他踏上梯子的時候,她們中沒一個敢反抗。就兩天前的夜裡,他狠狠揍過一個更年幼的女孩,黑衣弟兄同樣沒干預。當然,有人嘀嘀咕咕。「他會殺了她的,」格林納威的加爾斯說,而畸足卡爾笑道,「他不想要這小甜心,給我啊。」黑伯納低聲怒駡,而羅斯比的阿蘭起身出門,這樣聽不著聲音。「他的屋簷下,他說了算,」遊騎兵羅納·哈克萊提醒大家,「卡斯特是咱守夜人的朋友。」 朋友,山姆一邊想,一邊聽吉莉壓抑的尖叫。卡斯特是個惡棍,無情地統治著他的老婆和女兒們,但他的堡壘對守夜人而言,卻是難能可貴的避難所。就說這次,當經歷了大雪、屍鬼與嚴寒而倖存的人們狼狽不堪地來到時,卡斯特雖然冷笑譏諷,「一群凍僵的烏鴉,還少了不少!」卻依舊騰出地板,並提供遮擋風雪的屋簷和烤幹身子的火盆,他老婆們還端來杯杯熱葡萄酒,讓大家暖腸胃。他稱他們為「該死的烏鴉」,但也給些吃的,儘管不怎麼可口。 我們是客人,山姆提醒自己,他是主人。吉莉是他的女兒,他的老婆。他的屋簷下,他說了算。 初到卡斯特堡壘時,吉莉前來求助,山姆便把自己的黑斗篷給她,好讓她去找瓊恩·雪諾時可以藏起肚子。誓言效命的騎士應該保護婦女和兒童,不是嗎?雖然只有少數幾個黑衣弟兄稱得上騎士,但……我們都發過誓,山姆心想,我們是守護王國的堅盾。女人總是女人,就算女野人也一樣。我們應該幫她,救她。吉莉擔心的是孩子,她怕生男孩。卡斯特會把女兒撫養長大,弄來當老婆,但他的堡壘裡既沒成年男子也沒小男孩。吉莉告訴瓊恩,卡斯特將兒子奉獻給神。諸神慈悲,給她一個女兒,山姆祈禱。 閣樓上面,吉莉抑制住一聲尖叫。「好了,」一個女人說,「再用力,快。哦,我看到他的腦袋了。」 她的,山姆痛苦地想,她的,她的。 「冷,」巴棱虛弱地說,「幫幫我,好冷。」山姆放下碗勺,又替瀕死的弟兄多蓋一層毛皮,並往火盆中添木柴。吉莉慘叫一聲,然後開始喘氣。卡斯特啃著硬梆梆的黑香腸——香腸他留給自己和老婆們,守夜人沒有份。「女人,」他抱怨,「就這副德行……還不及我從前那頭肥母豬,一窩生八隻,聲都沒吭。」他邊嚼邊轉頭輕蔑地斜視山姆,「它幾乎跟你一樣肥咧,小殺手。」說完哈哈大笑。 這太過分了,於是山姆蹣跚著離開火盆,笨拙地跨繞開硬泥地上或睡或坐或垂死的人群,朝外走去。煙霧、尖叫和呻吟讓他暈眩,他低頭掀起卡斯特用來當門的鹿皮,進到下午的天光中。 天氣陰沉,但剛從黑暗的大廳裡出來,亮光還是讓他睜不開眼。周圍樹上,積雪壓枝,金褐色的山丘也覆蓋著一層地毯似的雪,但不若前幾天多。風暴已然過去,卡斯特堡壘的日子……算不上暖和,卻也沒那麼冷。山姆聽見水流「嘀嗒嘀嗒」輕聲落下,那是懸在厚厚的茅草屋頂邊緣的冰晶在融化。他顫抖著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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