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③ | 上頁 下頁


  計劃由齊特制訂,這是聰明人的差事。他在老師傅伊蒙身邊幹過整整四年呢,之後才被雜種瓊恩·雪諾用他的肥豬朋友頂掉。今夜,宰掉山姆威爾·塔利以前,他打算在豬頭爵士耳邊低語一句:「替我向雪諾大人致意,」跟著才割他的喉嚨,讓血從層層脂肪裡噴出。齊特熟悉烏鴉,不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他也瞭解塔利,只須匕首輕輕一捅,這膽小鬼就會尿濕褲子哭著求饒。讓他求饒,沒用。割了他喉嚨,再打開籠子放走烏鴉,確保訊息不會送回長城。與此同時,軟足和小保羅合力對付熊老,短刃負責班恩,拉克和他表哥們的目標是巴棱和戴文,以杜絕可能的追蹤。密謀者們在山下儲備了兩周的食物,而美女唐納·希山與畸足卡爾會帶走足夠的馬匹。莫爾蒙死後,指揮權交到奧廷·威勒斯爵士手中,這沒用的老頭,膽小如鼠。他將在日落前逃回長城,不會浪費一個人用於追捕。

  三人穿越樹林,狗們迫不及待。拳峰漸漸在綠叢中露出頭來。天色陰暗,熊老下令燃起火把,插在包圍陡峭多石的山峰頂端的環牆上,形成巨型火環。一行人涉過小溪,溪水寒冷徹骨,表面是塊塊浮冰。「我要去海邊,」姐妹男拉克吐露,「和表哥們一起去。我們打算造條船,航回三姐妹群島的家裡。」

  回家,他們會把你當逃兵,砍掉你的蠢頭顱,齊特心想。一旦發誓,便永不能脫離守夜人軍團,否則無論躲到七國何處,都會遭遇捕殺。

  獨臂奧羅打算航往泰洛西,他說在那兒做點小偷小摸不會冒被斬手的危險,跟騎士的老婆上床也不會被送來凍掉一生。齊特想跟他走,問題是自己對潮濕誇張的自由貿易城邦口語一竅不通。再說不會做生意,待在泰洛西幹啥?齊特生於女巫沼澤,他父親終其一生都在別人田地裡翻掘搜尋水蛭,工作前先脫個精光,跨下圍一塊厚皮革涉進污水爛泥,等爬回來時,從腳踝到乳頭都會吸滿水蛭。通常,他讓齊特負責把蟲子弄掉。記得有一回,一條蟲子牢牢吸在男孩手掌上,齊特極端厭惡地壓扁了它,因此被父親打個半死——一打水蛭可以在學士哪兒換一個銅板呢。

  拉克高興的話就回家去吧,該死的泰洛西人也一樣,齊特哪兒也不去。如果這輩子不用見到女巫沼澤,就真他媽的該謝天謝地。他中意的是卡斯特的堡壘。卡斯特住在那裡,儼然是個領主老爺,為啥不能學他的樣?真有趣,水蛭人的兒子齊特,有朝一日成為住城堡的領主大人,他的紋章將是粉紅底色上的一打水蛭。為啥只當領主?也許某天還可以當國王呢。曼斯·雷德不也是從烏鴉開始發跡的?我可以當個他那樣的王,擁有無數妻妾。卡斯特有十九個老婆,還不算那些沒睡過的小女兒。這群女人中雖有一半像卡斯特一樣又老又醜,但沒關係,可以讓老的去做飯打掃、拔蘿蔔和喂豬,讓年輕的替我暖被子生小孩。卡斯特?哼,他有意見,我就讓小保羅給他來次擁抱!

  齊特唯一上過的女人是鼴鼠鎮的妓女。年輕時,村裡的少女們只消看見他的臉,看見那些癤子和粉瘤,立馬就會作嘔地跑開。最過分的是邋遢的貝莎,她能為女巫沼澤中每個男孩張開大腿,他以為自己也行。那天,他化了整整一上午去摘野花,因為她喜歡花兒。結果呢,結果她一個勁兒嘲笑他的臉,還說寧願爬進一個裝滿他父親捉的水蛭的被窩也不和他睡。匕首插進胸膛時,她的笑容凝固了,多甜美的表情啊,所以他把匕首抽出來又捅了一次。後來他在七泉附近被捕,老侯爵瓦德·佛雷不屑出席審判,只派來私生子瓦德·河文。齊特記得的下一件事就是被一身臭氣的黑衣惡魔尤倫押往長城,為那甜美的片刻,他們奪走了他的一生。

  現在他要把一切奪回來,包括卡斯特的女人。那個凶蠻的老野人做得對:想要哪個女人就動手,決不要忸扭捏捏送什麼花,好讓她關注你的癤子!齊特決心不犯同樣的錯誤。

  我能成功,他向自己保證過上百遍。只要幹淨利落地逃掉,就贏了一大半。奧廷爵士將朝南直奔影子塔,那是返回長城最短的路徑。他不會來抓我們,威勒斯不會,他只會逃命。索倫·斯莫伍德呢,大概會繼續鼓吹出擊,可奧廷爵士出了名的謹慎,而他才是頭。其實說穿了,只要我們逃掉,這些又有什麼打緊,斯莫伍德想打就打,關我屁事?全部送命最好,那樣別人多半會認為我們也一塊兒犧牲了。這是個新點子,很有吸引力。要讓斯莫伍德獲得指揮權……就得同時幹掉奧廷爵士和馬拉多·洛克爵士,但這兩人日夜有侍衛守護……不行,風險太大。

  「齊特,」他們在哨兵樹和士卒松下的石頭小徑艱難行進,小保羅開口道,「鳥兒怎麼辦?」

  「該死,什麼鳥兒?」這呆瓜居然關心什麼鳥兒。

  「熊老的烏鴉,」小保羅說,「俺殺了他,以後誰喂他的鳥兒呢?」

  「他媽的誰管這破爛事?你高興連它一起宰了便是。」

  「俺不是不敢殺鳥兒,」大漢道,「可那是只會說話的鳥兒,好希奇喲。但要不殺它,它說出俺做的事兒咋辦呢?」

  姐妹男拉克笑出聲來。「小保羅,臉皮比城牆還厚,」他嘲弄。

  「你閉嘴,」小保羅兇狠地吼道。

  「保羅,」大漢發怒前,齊特發了話,「看到躺在血泊中、喉嚨敞開的老頭子,不需鳥兒說話,誰都明白這是謀殺。」

  小保羅思考了一陣齊特的話。「對的,」他承認,「可俺能留下那只鳥兒嗎?俺喜歡它。」

  「它是你的了,」齊特趕緊宣佈,為了讓他閉嘴。

  「很好,咱們哪天沒飯吃了,還有個東西應急咧,」拉克評論。

  小保羅的聲調又陰沉下來,「最好別來吃我的鳥兒,拉克,最好別來。」

  齊特聽到叢林那頭的聲音。「你兩個都給我閉嘴,快到拳峰了。」

  走出樹林時,他們位於山峰西麓,於是繞路往南尋找更便利的上山途徑。林邊有十來個守夜人練習弓箭。人們在樹幹上繪著靶子,瞄準它們射擊。

  「看哪,」拉克說,「一頭拿弓箭的肥豬。」

  沒錯,離他們最近的射手正是豬頭爵士本人,這個竊取了他在伊蒙學士身邊職位的胖子。只消看到山姆威爾·塔利,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在他眼中,侍侯伊蒙學士是世上最便宜的工作。老盲人很和善,而克萊達斯總是搶著做工,因此齊特的任務十分簡單:清掃鴉巢、生起爐火、準備便餐……伊蒙又從不打他。死胖子,憑什麼把我排擠出去?憑你出身高貴,懂得認字兒?媽的,殺他之前,得讓他好好瞧瞧我的匕首。「你們先走,」他告訴兩名同伴,「我去瞧瞧。」狗們還在拽,盼望趕緊回去,盼望山頂的食物。齊特抬起靴尖給了母狗一腳,讓它們平靜了些。

  他躲在林子裡看胖子擺弄一根和他一般高的長弓,那張紅通通的圓臉因專注而扭曲。塔利身前的地上插著三枝箭。他搭箭拉弓,用了好長時間瞄準後才發射。箭只在綠叢中不見蹤影。齊特縱聲大笑,直笑得幹嘔。

  「這枝是一定找不到了,又會怪到我頭上的。」艾迪森·托勒特宣佈,這位鬱鬱寡歡的灰發侍從人稱憂鬱的艾迪。「自打我弄丟了馬,什麼東西不見了他們都要找上門來,似乎這之間有什麼聯繫似的。它是白的雪也是白的,還要我怎麼說呢?」

  「風吹走了那枝箭,」葛蘭道,這是雪諾大人另一位朋友,「握緊弓把,山姆。」

  「它好重,」胖子抱怨,不過還是取出第二枝箭。這次射得很高,穿過了目標上方十尺處的樹冠。

  「我確信你打掉了一片葉子,」憂鬱的艾迪說,「樹葉已經落得夠快了,沒必要幫忙,」他歎道,「大家都明白落葉後面緊跟著什麼。諸神在上,這裡好冷。試試最後那枝,山姆,我的舌頭快凍在口腔頂上了。」

  豬頭爵士放低長弓,看樣子馬上就得痛哭流涕。「太難了。」

  「搭箭,拉弓,放,」葛蘭說,「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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