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一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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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恩下馬,跪在溪邊,伸出手沾了點水。溪流冰涼。「他們不可能長久地待在裡面,」他說。「帶一半的狗去下游,我去上——」 威克斯突然響亮地拍掌。 「怎麼了?」席恩道。 啞巴男孩伸手指點。 水邊的土地濕潤而泥濘。狼的足跡清晰可辨。「爪印,是的。所以?」 威克斯把腳陷進泥土,左右扭轉靴子,挖出一個深溝。 喬賽斯明白過來。「阿多是個大塊頭,在泥地裡定會留下深深的腳印,」他說。「尤其他還負著孩子。但這裡所有腳印都是我們自己的。您瞧瞧。」 席恩大吃一驚,旋即發現對方所言非虛。兩匹狼是獨自走進了褐色的氾濫溪流。「歐莎一定老遠便調轉了方向,很有可能,在那匹鹿之前便與狼分道揚鑣。她讓狼照原路前進,好誘我們繼續追趕。」他在他的獵人面前踱步。「假若你兩個膽敢騙我——」 「一路上沒有別的蹤跡,大人,我發誓,」加斯辯解。「況且冰原狼決不可能離開孩子,至少不會離開太久。」 這倒不假,席恩想,夏天和毛毛狗應是出去捕獵,飽餐之後便會回到布蘭和瑞肯身邊。「加斯,穆齊,你們帶四條狗折回原路。阿加,你盯住他們,以防他們要花樣。法蘭和我繼續追蹤冰原狼。大家有所發現便吹一聲號。倘若直接見到那兩隻野獸,就吹兩聲。只需盯住他倆,定能找到他們的主人。」 他帶上威克斯、佛雷家的小孩及「紅鼻」加尼往上游搜查。他和威克斯在一邊,紅鼻和瓦德·佛雷在對岸,雙方各帶一對獵狗,因為狼在兩岸都可能出沒。席恩刻意搜尋足印、痕跡,斷裂枝條等等,企圖通過線索來揭示狼從何處離水上岸。他輕易發現公鹿、麇鹿和獾的足跡。威克斯嚇跑一隻飲水的狐狸,瓦德追逐草叢中三隻奔逃的兔子,努力想射一隻。他們看見大熊在一棵高大白樺的樹皮上留下的爪印。偏偏冰原狼的痕跡半點也無。 繼續前進,席恩鼓勵自己,過了這棵橡樹,爬上那道緩坡,通過前面溪流的彎道,我們一定能發現些什麼。他一直這麼克制自己,走了許久,終於明白是該回頭的時候了。不斷加劇的焦慮在腹中噬啃。日近中午,他扭轉笑星的馬頭,戀戀不捨地轉了幾圈,旋即放棄追蹤。 歐莎和那兩個小壞蛋不知想出什麼法子,始終能在他面前躲來躲去。可是,這不可能啊,他們是步行,何況還有殘廢和幼童。然而他每多浪費一個鐘頭,對方逃脫的機率就越大。若是給他們找到村莊……北方人不會拒絕奈德·史塔克的兒子,羅柏的兄弟。他們會送馬,送食物,更有人會為保護少主這樣的榮譽而戰。甚至整個該死的北地都會團結在他們周圍,重整旗鼓。 夠了,狼只是去了下游,他緊抓這個念頭不放。紅母狗會嗅出他們離水登陸的地點,我們很快便能找到他們。 但當他們與法蘭的團隊重新會合,席恩只消看馴獸長一眼,便知他的希望已徹底粉碎。「這些臭狗該拿去喂熊,」他惱怒地說,「如果我有熊的話。」 「不是它們的錯。」法蘭在一隻獒犬和他心愛的紅母狗之間跪下,手放在他們身上。「流水無法留存氣息,大人。」 「狼總得在什麼地方上岸吧。」 「這當然。要麼在上游要麼在下游。我們只要繼續搜,一定能發現,現在的問題是,走哪邊?」 「從沒聽說狼能逆流跑幾裡路的。」臭佬道。「人還行,當走投無路時,或許能行。狼怎麼成?」 話雖這麼說,席恩還是懷疑。這兩隻野獸決不等同一般的狼。當初就該剝下這挨千刀的怪物的皮。 同樣的故事在他們與加斯、穆齊和阿加會合時再度上演。兩個獵人把到臨冬城的路折回了一半,卻絲毫沒有發現史塔克們離開冰原狼獨自行動的跡象。法蘭的狗變得和主人一樣深感挫折,孤注一擲地在樹林和岩石間聞嗅,不時還暴躁地互相撕咬。 席恩不能接受失敗。「我們回溪邊,再搜一次,這一次盡可能擴大搜索範圍。」 「找不到的啦,」佛雷家的男孩突然開口。「只要吃青蛙的還跟著他們就找不到。泥人都鬼鬼崇崇,他們不像正派人一樣光明正大的打,而是躲在暗處,施放塗毒的箭矢。你看不到他,可他看得到你。追他們進沼澤的人沒一個回來過。他們的房子會動,就連他們的城堡灰水望也會動。」他緊張兮兮地瞥瞥四周密密匝匝的林木草叢。「搞不好他們正在附近,聽我們說話呢。」 法蘭以大笑來表示他的感受。「只要是這片林裡的東西,我的狗沒有嗅不出來的,連你剛才放的屁也不例外,臭小子。」 「吃青蛙的身上的體味和人不一樣,」佛雷堅持。「他們帶著沼澤的臭氣,就像青蛙一樣,混合了樹木和泥水的味道。他們腋下長的不是毛,是青苔,餓的時候,可以不吃東西,只吞泥巴過活,甚至能在泥水底下呼吸呢!」 按捺不住的席恩剛想痛斥對方這堆奶媽講的鬼話,魯溫學士卻插進來:「歷史上,綠先知們曾作過巨大努力來引水入頸澤,從此以後,澤地人和森林之子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或許他們確然從中獲得秘密的知識。」 刹那間,整個樹林似乎突然黯淡了幾分,就如浮雲遮日。不懂事的孩子亂講一通是一回事,但知識淵博的學士說的話分量不同。「我只關心奈德之子布蘭與瑞肯,」席恩說。「回溪邊去。立即出發。」 一開始誰也沒動,他以為人們會抗命,但北方人的責任感最後占了上風。雖然勉強,大家還是沉悶地跟上。佛雷家的小孩變得和他剛才追逐的兔子一般神經質。席恩把人員分散到兩岸,順流而下。他們騎行無數裡,放慢速度,仔細搜查,每遇危險地段便下來牽馬過去,然後繼續搜尋,每個樹叢都讓那群「該拿去喂熊」的獵狗嗅聞探察。有個地方,倒塌的大樹堵塞流水,追獵的人們不得不繞過一泓極深的綠池塘,可如果說冰原狼也做了同樣的事,他們卻沒有留下任何腳印或痕跡。看來,這倆野東西一直在游泳。等抓到他們,我讓他們遊個夠,非把他們一起獻給淹神不可! 林間逐漸黑暗,席恩·葛雷喬伊明白自己被打敗了。不管是澤地人使用了森林之子的魔法,還是歐莎施展出某種野人的伎倆,總之他是失敗了。他逼迫人們在暮色裡繼續前進,當最後一絲陽光也消逝無蹤後,喬賽斯終於鼓起勇氣開口:「這不會有結果,大人。我們只會扭到馬,摔斷腿。」 「喬賽斯說得沒錯,」魯溫學士道。「僅憑幾根火把在森林裡搜尋猶如大海撈針,毫無意義。」 席恩覺出喉頭膽汁的苦味,胃裡則仿佛有一窩毒蛇在纏繞扭打。就這麼兩手空空地折回臨冬城,那他以後乾脆換身小丑服和尖帽子得了——整個北境都會把他當成笑柄。如果父親知道了,如果阿莎…… 「王子殿下。」臭佬催馬靠近。「或許史塔克根本就沒走這條路。換作我的話,不用說,會往東北,去投靠安伯家。大家都知道,他們對史塔克是很賣命的。然而他們的領地離此很遠,這些孩子會先就近避避風頭。或許我知道他們在哪兒。」 席恩懷疑地看著他,「說。」 「您知道那座老磨坊嗎,就是孤零零地立在橡樹河邊的那座?當我身為俘虜被帶回臨冬城的途中,曾在那裡稍事停留。磨坊主的老婆賣乾草給我們喂馬,押解我的老騎士還逗她的小孩呢。說不定史塔克就藏在那兒。」 席恩知道那磨坊,甚至還和磨坊主的老婆做過一兩次。那裡沒什麼特別,她也無甚特長。「為什麼在那裡?這磨坊周圍有十幾個村子和莊園。」 那雙淡色的眼睛裡閃動著幾分揶揄。「您問為什麼?這並不重要。他們就是在哪兒。我有預感。」 席恩受夠了對方兜圈子式的回答。他這雙唇還真像兩條火熱交配的蠕蟲。「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有什麼敢瞞著我的——」 「王子殿下?」臭佬翻身下馬,並示意席恩也照辦。兩人都下馬後,他打開從臨冬城背來的布口袋。「您看看。」 天色已暗,什麼也看不清。席恩不耐煩地把手伸進口袋,在柔軟的獸皮和粗糙的羊毛之間摸索。一根尖刺戳痛了他,他合攏指頭,手中之物冰涼又堅硬。原來是一枚狼頭胸針,由白銀和黑玉製成。他忽然明白過來,不禁握緊拳頭。「葛馬,」他叫道,一邊揣測誰可信賴。一個都不行。「阿加,紅鼻,跟我們走。其他人帶上獵狗自行返回臨冬城。用不著你們了,我已知道布蘭和瑞肯的所在。」 「席恩王子,」魯溫學士懇求,「您可還記得您的承諾?發發慈悲,您答應過。」 「慈悲是早上的事。」席恩說。被懼怕總比受嘲笑好。「現在他們惹怒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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