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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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利昂沒有這種錯覺。 金袍軍也同樣靠不住。拜瑟曦之賜,都城守備隊增加到六千人,但其中可依靠的不超過四分之一。「少數人是不折不扣的叛徒,還有些搗亂分子連你的蜘蛛也查不出來,」拜瓦特警告過他,「剩下的人中有不少比春天的青草還嫩,他們加入全為了麵包、麥酒和有人保護。沒人願成為同伴眼中的懦夫,因此戰事一開,當號角震天、旗幟飄揚時,他們會勇於作戰。但只要勢頭不妙,他們將即刻崩潰,逃之夭夭。一個人扔下長矛,一千個人就會學樣。」 當然,都城守備隊裡也有經驗豐富的骨幹,兩千名成員的金袍從勞勃那裡得來,而非得自於瑟曦。可是……守衛不算兵,這是泰溫·蘭尼斯特公爵經常的教誨。除此之外,提利昂手中的騎士、侍從和普通士兵加起來不過三百。他希望父親另一句格言得到驗證:高踞堅城,以一抵十。 波隆率衛隊等在碼頭下,旁邊是成群的乞丐、遊蕩的妓女和叫賣漁獲的漁婦。漁婦的生意比其餘所有人加起來還好。人們擁擠在桶子或貨攤周圍,為田螺、蛤蠣和梭子魚討價還價。由於沒有其他食物進城,所以魚價成了戰前的十倍,並還在持續上升。手裡還有錢的人每天早晚都來河邊,希望帶條鰻魚或一罐紅蟹回家;沒錢的人,要麼在攤位之間遊走,盤算著偷竊,要麼就淒慘無望地站在城牆下觀看。 金袍衛士用矛杆推開群眾,在人潮裡清出一條路。提利昂盡力不去在意那些嘀咕和咒駡。一條腐爛而滑膩的魚從人群中飛出,落在他腳邊,裂成碎片。他小心翼翼地跨過它,爬上馬背。身後,肚腹鼓脹的孩子們已為臭魚的碎片廝打起來。 他騎馬望向河岸。清晨的空氣中錘聲激蕩,大批木匠群聚爛泥門,為城垛加添木板。進展不錯。但另一方面,碼頭後方滋生的那堆搖搖欲墜的建築,又令他相當不快。它們緊貼城牆,活像附在船身上的貝殼,其中有魚餌倉、食堂、倉庫、商鋪、酒館,以及便宜娼妓的勾欄。必須清空,半點不留。有了這些,史坦尼斯連搭雲梯的工夫都省了。 他把波隆叫到身邊。「組織一百人,燒掉從河邊到城牆之間所有的東西。」他揮揮粗短的手指,將肮髒貧窮的碼頭區整個圈進去。「一乾二淨,視野內不准任何東西矗立,明白嗎?」 黑髮傭兵轉頭,評估了一下差事。「只怕業主們不太高興。」 「他們怎樣也不會高興,隨它,正好給他們新的理由來詛咒畸形小魔猴。」 「有人會反抗。」 「確保他們失敗。」 「這裡的居民怎麼辦?」 「給他們足夠時間轉移財產,然後全部清走。儘量別見血,他們不是敵人。還有,諸神保佑,不許再強暴婦女!把你的人管好,真該死。」 「他們是傭兵,不是修士。」波隆說,「下次你就要我讓他們禁酒了。」 「好主意。」 提利昂恨不得將城牆增高兩倍,加厚三層。但那有什麼用呢?高塔厚牆救不了風息堡,救不了赫倫堡,甚至連臨冬城也救不了。 他記得上次見到臨冬城的情景。它不若赫倫堡那麼荒誕地龐大,也不如風息堡那麼堅不可摧,但石牆裡自有一股蘊涵的力量,讓置身其中的人覺得安全。此城陷落的消息讓他深感震撼。「諸神一手付出,一手收取,」瓦裡斯告訴他時,他喃喃低語。他們把赫倫堡交給史塔克家,同時取走臨冬城。一次拙劣的交換。 當然,他應該高興。從今往後,羅柏·史塔克不得不用兵北方——如果連自己的堡壘和家園都守不住,他算哪門子國王?看來蘭尼斯特家西境根據地的形勢暫緩,然而…… 對席恩·葛雷喬伊,在作客北境的短短時間,提利昂只有極模糊的記憶。他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很愛笑,擅用弓;很難想像他竟成了臨冬城主。臨冬城主一直都是史塔克啊。 他想起他們的神木林:高大的哨兵樹以灰綠的松針作鎧甲,還有大橡樹、山楂樹、鐵樹、岑樹及士卒松。心樹挺立於核心,好似凍結在時光之中的白巨人。他仿佛還能聞到那裡沉靜的鄉土氣息,那種醞釀千年的味道,那片樹林縱然白天亦是陰暗。那片樹林就是臨冬城。那片樹林就是北境。當我在林間行走,從未有過的格格不入感油然而生,仿佛自己就是一個不受歡迎的闖入者。不知葛雷喬伊家的人會不會有同感。城堡也許由他們掌控,但那片神木林絕不會。一年不會,十年不會,再過五十年仍不可能。 提利昂·蘭尼斯特策馬緩緩朝爛泥門騎去。臨冬城與你無關,他提醒自己,它的陷落是你的幸運,該留心的是自己的城防。城門大開,三座巨大的投石機並排矗立於市集廣場,如三頭站著的巨鳥,向城垛外張望。投擲臂由老橡樹的樹幹製成,鐵箍以防斷裂。金袍衛士戲稱它們為「君臨三妓」,它們即將給予史坦尼斯公爵熱情的歡迎。至少我如此期望。 提利昂腳後跟一踢馬,快步穿過城門,迎上人潮。走過「君臨三妓」後,人群變得稀疏,街道開闊起來。 回紅堡的路上風平浪靜,但在首相塔的會客室,十來個憤怒的商船船長正等著他,抗議他徵用船隻。他誠懇致歉,並許諾一旦戰爭結束就給予賠償,但話語安撫不了他們。「您輸了怎麼辦,大人?」一個布拉佛斯人問。 「賠償之事轉交史坦尼斯國王唄。」 好容易擺脫他們,鐘聲卻又響起,他就快錯過授職典禮了!於是提利昂一路小跑,搖搖擺擺地穿過庭院,擠進聖堂後的人群。喬佛裡正給禦林鐵衛兩名新成員的肩頭系上白絲袍。典禮進行中眾人起立,因此提利昂只看得到一排尊貴的屁股。話說回來,當新任總主教帶領兩名騎士完成莊嚴的宣誓,並以七神之名為他們塗抹聖油後,他所在的位置倒利於搶先溜走。 他相當滿意姐姐選擇巴隆·史文爵士代替被殺的普列斯頓·格林菲爾爵士。史文家族是邊疆地的大領主,高傲而謹慎。古利安·史文伯爵稱病留在家堡,不加入任何一邊,他的長子原本追隨藍禮,眼下投效史坦尼斯,幼子巴隆則在君臨效力。如果他有第三個兒子,八成會送去羅柏·史塔克那邊。方法雖不榮譽,卻很合理:不管將來誰取得鐵王座,史文家族都能存續:年輕的巴隆爵士出生高貴,英勇溫文,武藝嫺熟;他精於長槍,擅長流星錘,射箭更是一等一的好手。對王室而言,他會是勇敢而忠貞的戰士。 可惜提利昂無法贊同瑟曦的另一選擇。奧斯蒙·凱特布萊克爵士的模樣看起來令人敬畏。他高六尺六寸,一身強橫肌肉,鷹鉤鼻,濃眉毛,鏟子似的棕色大鬍鬚,不笑時,就是一副兇悍外表。凱特布萊克原本出身低微,不過是個雇傭騎士,前途和晉升全賴瑟曦,她因此選擇他。「奧斯蒙爵士既勇且忠,」提名時,她告訴喬佛裡。後半句被她不幸言中。這位可靠的奧斯蒙爵士一直對波隆的錢忠心耿耿,從受雇於她的第一天起,就把她所有的秘密和盤出賣。這點提利昂當然不會告訴她。 想來他不該抱怨。這一任命等於為他在國王身邊安插了另一耳目,卻不為瑟曦所知。縱然奧斯蒙爵士真是個懦夫,也不會比如今待在羅斯比地牢的柏洛斯·布勞恩糟糕。當初柏洛斯爵士護送托曼和蓋爾斯伯爵,途中被傑斯林·拜瓦特爵士率金袍衛士伏擊,倘若老巴利斯坦·賽爾彌爵士看到他竟如此爽快地交出王室成員,定然大為震怒,正如怒火萬分的瑟曦。「禦林鐵衛的騎士應為捍衛國王和王室成員而死!」姐姐堅持要喬佛裡以反叛和怯懦的罪名剝奪布勞恩的白袍。如今她換上又一個名不副實的傢伙。 祈禱宣誓和塗抹聖油幾乎耗了一上午,提利昂的腿開始酸疼,只好不斷將重心從一隻腳換到另一隻。他看到坦妲伯爵夫人站在前面幾排,但她女兒沒跟她一起。他真希望見到雪伊,瓦裡斯說她情況很好,但他想親眼看看。 「嗯,作小姐的女僕總比廚房小妹強。」當提利昂把太監的計劃告訴雪伊時,她說,「我可不可以帶上我的銀花腰帶和金項圈,就你說上面的黑鑽石像我眼睛的那條?你不許,我就不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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