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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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跨一步。卓耿從肩上躍起,飛到黑檀木和魚梁木的門頂,開始齧咬雕刻。 「淘氣的傢伙,」一個英俊的年輕人笑道,「要我教你神秘的龍語嗎?過來,快過來。」 懷疑攫住了她。大門如此沉重,丹妮費盡全力,才將其推動半分。門後隱藏著另一扇門。陳舊灰暗的木門,裂痕斑斑,普通平凡……卻位於她的右邊。巫師們用比歌唱更甜美的聲音召喚她,但她離開他們。卓耿飛回她身邊,他們通過窄門,進入一間沉浸在黑暗中的屋子。 一張長石桌填滿了房間,上面懸浮著一顆人類的心臟,腐爛腫脹,顏色瘀青,但仍然是活的。它在跳動,每跳一下都發出一種深沉的顫音,散射一波深藍的光芒。圍在桌邊的身形不過是些藍色的影。丹妮走向桌子末端的空椅,期間他們沒有動,沒有說話,也沒有轉頭。除了那顆腐爛心臟在緩慢低沉地跳動,房裡沒有別的聲音。 ……龍之母……一個聲音響起,半是低語半是呻吟……之母……之母……之母……陰暗中泛起一片回音。有男音,有女音,甚至有一個童聲。懸浮的心臟繼續跳動,時而發出微光,時而一片黑暗。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下,她很難鼓起講話的心思,只得勉強背誦操練的詞句:「我乃坦格利安家族的風暴降生的丹妮莉絲,維斯特洛七大王國的女王。」他們聽得見嗎?他們為什麼不動?丹妮坐下來,雙手疊放膝蓋。「請給予我忠告,用你們征服死亡的智慧來教誨我吧。」 透過昏暗的藍光,她辨出右邊一位不朽者枯瘦的身影。這是位極老的老人,滿臉皺紋,沒有頭髮,皮肉是一種飽滿的藍紫色,嘴唇和指甲則更藍,近乎于黑。他連眼白都是藍色,這雙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桌子對面一位老婦,卻好像視而不見。老婦蒼白的絲袍已和軀體爛在一起,一側萎縮的胸脯仍按魁爾斯風俗赤裸,露出一個尖尖的藍乳頭,如皮革般堅硬。 她沒有呼吸!丹妮傾聽著一片靜寂。他們都沒有呼吸,不會移動,目不視物。難道不朽者死光了? 一個比老鼠鬍鬚還細的聲音輕輕作答……我們活著……活著……活著……無數低語在回應……我們無所不知……不知……不知……不知…… 「我來尋求真理,」丹妮說。「在長廊裡,我看到的景象……是真實還是虛幻?是過去還是未來?它們究竟意味著什麼?」 ……影中之影……明日之形……啜飲冰之杯……啜飲火之杯…… ……龍之母……三之子…… 「三?」她不明白。 ……龍有三個頭……幽靈般的和聲在她腦海裡迴響,卻沒有一片嘴唇在動,也沒有一絲呼吸攪動靜止的藍空氣……龍之母……風暴降生……低語變成回環的歌詠……命中註定你將燃起三團火焰……一團為生,一團為死,一團為愛……她自己的心跳不知不覺與面前懸浮的藍色腐心的律動趨向吻合……命中註定你將騎乘三匹坐騎……一匹床第,一匹恐怖,一匹為愛……他們的嗓門越來越響,她的心跳卻越來越慢,甚至她的呼吸……命中註定你將經歷三次背叛……一次為血,一次為財,一次為愛…… 「我不……」她的聲音幾乎成了細語,和他們先前的話語一樣微弱。我怎麼了?「我不明白,」她說,聲音終於大了一點。為什麼在這裡說話如此困難?「幫幫我。告訴我。」 ……幫幫她……低語聲嘲弄道……告訴她…… 接著,靛藍色的顫影在黑暗中出現。韋賽裡斯痛苦地嘶喊,熔化的黃金順著臉頰流淌,填滿他的嘴。一個古銅色皮膚、銀金色頭髮的高大英雄站在奔馬旗下,背後是燃燒的城市。紅寶石般的血滴從瀕死王子的胸口噴出,他跪倒在水中,用最後一口氣呢喃出一個女子的名字……龍之母,死亡之女……紅色的劍如夕陽一般耀眼,舉在一位沒有影子的藍眼國王手中。人群圍著旗杆上飄揚的布龍歡鬧。石巨獸從一座冒煙的塔上展翅騰飛,噴出陰影之火……龍之母,謊言殺手……她的銀馬踏過草原,來到一條黝黑的小溪,上方是星之大海。一具屍體站立船首,僵死的臉上有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灰色的嘴唇悲傷地微笑。冰牆的裂縫開出一朵碧藍的玫瑰,散發出無比甜美的氣息……龍之母,烈火新娘…… 影像出現得越來越快,一個緊接著一個,仿佛空氣有了生命。影子在帳篷裡盤旋跳舞,飄逸不定,可怖駭人。一個小女孩光腳奔向一座紅門的大宅。彌麗·馬茲·篤爾在火焰中尖叫,一條龍從她額頭進出。銀馬拖著一具血淋淋的赤裸男屍,在崎嶇的地面彈跳。一頭白獅在比人高的草叢中奔跑。聖母山下,一行赤裸的老嫗從大湖中走出,顫抖著跪在她面前,低下灰色的頭顱。一萬名奴隸高舉血手,她騎在銀馬上,風一般飛馳而過。「母親!」他們高喊,「母親!母親!」他們擠到她身邊,觸摸她,拉她的披風和裙邊,拉她的腳、她的腿、她的胸。他們愛她,他們要她,他們需要火和生命,於是丹妮喘著氣張開雙臂將自己交出…… 就在此刻,一對黑色的翅膀突然猛拍她的腦袋,一聲憤怒的尖叫劃破靛藍的空氣,影像即刻全部消散,退遁無形。丹妮的喘息變成了驚恐。不朽者們環繞在她周圍,如藍色的寒影,一邊輕聲低語,一邊向她靠近,用冰冷乾癟的手拉扯、撫摩、拖拽她的衣服,觸摸她的身體,手指纏繞她的頭髮。她四肢的力量一齊消失,動彈不得,甚至連心臟也停止了跳動。她感到一隻手伸上她赤裸的乳房,揉擰著乳頭。牙齒壓上她柔軟的咽喉。一張嘴襲向她的眼睛,又舔,又吸,又咬…… 隨後,靛藍變成橙紅,低語化為尖叫。她的心怦怦飛跳,抓她的手腳陡然消失,一股熱氣沖刷肌膚。突如其來的強光令丹妮眯起眼睛。只見龍在上方,展開翅膀,撕扯那顆可怕的黑心臟,將腐肉撕成條條碎片。它的頭猛地前伸,嘴裡噴出火焰,明亮而熾熱。她聽見不朽者燃燒時發出的尖叫,他們用早已消失的語言呼喊,尖細的高音如薄紙一般。他們的血肉像羊皮紙一樣碎裂,骨頭如浸泡在油脂中的枯木。他們手舞足蹈,被火焰吞噬;他們跌跌撞撞,翻騰扭轉,高舉燃燒的手,指頭像火炬一樣明亮。 丹妮站起身來,從他們中間穿過。他們輕如氣體,不過是些空殼,一觸即散。她走到門口,整個屋子成了一片火海。「卓耿,」她喊,他穿過火焰,朝她飛來。 門外是一條漫長而幽暗的通道,在她面前蜿蜒伸展,惟一的光源是身後閃爍不定的橙色火光。丹妮起步奔跑,尋找出口,右邊,左邊,任何一扇門都可以,但什麼也沒有,只有不斷彎曲的石牆。腳下的地板仿佛也在緩緩移動翻滾,想要將她困住。她穩住情緒,拼命地跑,突然一扇門出現在前方,好似張開的嘴巴。 她跌入陽光中,明亮的光線令她步履蹣跚。俳雅·菩厲正用某種未知的語言嘰裡呱啦,雙腳輪換著跳來跳去。丹妮回頭一看,煙霧如藤蔓一樣從塵埃之殿古老的石牆縫隙中和黑瓦屋頂上滲出。 俳雅一邊嚎叫咒駡,一邊抽出匕首朝她撲來,但卓耿躍到他臉上,接著她聽見喬戈的皮鞭「劈啪」一響——真是世上最悅耳的聲音。匕首飛出,轉瞬間,拉卡洛將俳雅打倒在地。喬拉·莫爾蒙爵士跪在涼爽的青草地上,環住她的肩膀。 第五十章 提利昂 「你若是愚蠢地送命,我就拿你的屍體喂山羊,」石鴉部正從碼頭出發,提利昂邊看邊威脅。 夏嘎大笑。「半人沒山羊。」 「為了你,我會特地弄幾隻。」 天色已然破曉,河面上淡淡的亮光隨著波浪閃爍,在撐槁下碎裂,待小船駛過後又重新聚攏。兩天前提魅便帶著灼人部進了禦林。昨天黑耳部和月人部也去了。今天輪到石鴉部。 「你怎麼做都行,就是不能正面開仗,」提利昂說。「騷擾他們的營地和車隊,伏擊斥候,迂回消滅落伍的士兵,把屍體吊在他們行軍道路的樹上。此外,我要你時時發動夜襲,要頻繁,要突然,教他們不得安寢——」 夏嘎將手搭上提利昂的頭,「這些我長鬍子以前就從霍格之子多夫那兒學到啦!在明月山脈,仗就是這樣打的。」 「禦林不是明月山脈,你也不是跟奶蛇部或畫犬部作戰。你必須聽從我指派的嚮導,他們像你們瞭解山區一樣瞭解這片森林。接受他們的建議,方能行動自如。」 「夏嘎會聽從半人的寵物,」原住民莊嚴承諾,然後牽著矮種馬登上小船。提利昂注視他們離岸,撐稿朝黑水河心而去。望著夏嘎漸漸消失在晨霧中,他的胃奇特地痙攣。少了原住民,他好像沒穿衣服似的。 他身邊還有波隆雇的人,至今已近八百,但傭兵素來反復無常,不可信賴。提利昂已用盡一切辦法收買他們的忠誠,他向波隆及其手下十幾個能手許下承諾,戰鬥獲勝後,給予他們土地與騎士稱號。他們喝著他的酒,欣賞他的玩笑,彼此以「爵士」相稱,直到醉得東倒西歪……波隆本人除外,所有人醉倒後,他帶著一貫傲慢曖昧的笑容對他說:「他們會為騎士頭銜殺人,但不會為此而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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