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一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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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衛兵本來在踱步,另一個站在柵欄旁,又一個靠牆坐在地板上,但食物將他們通通吸引到桌邊。 「他媽的也該吃飯了。」 「裡面有洋蔥?」 「麵包在哪兒?」 「見鬼,我們需要碗,杯子,勺子——」 「不,你們不需要。」羅爾傑用力舉起滾燙的湯鍋,潑過桌子,全澆在他們臉上。賈昆。赫加爾也依法而為。尖牙則像扔盤子一樣飛出鍋子,鍋子旋轉著穿過牢房,湯汁如雨灑落。隊長正要起身,卻被回旋的鍋子砸中太陽穴,像沙包一般倒下去,一動不動了。其餘人或痛苦慘叫,或乞求饒命,或企圖偷偷溜走。 艾莉亞貼緊牆壁,羅爾傑開始割人喉嚨,尖牙則用一雙慘白巨手抓住衛兵們的後腦和下巴,一下子便扭斷脖子。只有一個衛兵來得及拔劍。賈昆舞蹈般地閃過他的攻擊,抽出自己的劍,幾個突刺將那人逼至角落,然後一劍穿心,斃人性命。羅拉斯人提劍走到艾莉亞跟前,劍上流淌著心臟的熱血,他用她的衣服前襟把血擦淨。「女孩該沾血。這是她的手筆。」 牢房鑰匙掛在桌邊牆壁的鉤子上。羅爾傑將它取下,打開牢門。首先出門的是那個外衣上有鋼甲拳套紋章的領主。「幹得好,」他道,「我是羅貝特·葛洛佛。」 「大人,」賈昆朝他一鞠躬。 一獲自由,眾俘立即奪下死衛兵的武器,提在手中,沖上樓梯,後面的人空著手蜂擁跟隨。他們全都行動迅捷,一言不發,當初瓦格·赫特趕他們進城門時帶的傷全都不藥而愈。「湯的辦法真是妙,」葛洛佛說,「我倒沒想到,這是赫特大人的主意?」 羅爾傑哈哈大笑,笑得鼻涕從原來是鼻子的那個洞裡飛濺出來。尖牙坐在死人身上,抓起一隻軟綿綿的胳膊,啃屍體的指頭。齒間嘎吱作響。 「諸位是什麼人?」羅貝特·葛洛佛額現褶皺。「諸位並未跟隨赫特大人來到波頓大人的營地,敢問諸位可是勇士團的成員?」 羅爾傑用手背擦掉下巴上的鼻涕。「我們現在是了。」 「此人很榮幸是賈昆·赫加爾,從羅拉斯自由貿易城邦而來。此人無禮的同伴是羅爾傑和尖牙。大人看得出誰是尖牙。」他將手一揮,指向艾莉亞。「這位——」 「我是黃鼠狼,」她趕緊道,以免他暴露她的真實身份。她不想在這兒說出自己的名字,叫羅爾傑、尖牙和一大群不認識的人聽到。 葛洛佛根本不在乎她。「很好,」他說,「我們來了結這出血淋淋的戲劇吧。」 他們爬上蜿蜒的樓梯,發現門口的衛兵已倒在血泊中。北方人沖過庭院,艾莉亞聽見叫喊。兵營大廳的門驟然打開,一個受傷的人一邊尖叫,一邊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另外三個人在後面追趕,最後用長矛和劍讓他閉了嘴。城門樓附近有戰鬥,羅爾傑和尖牙跟隨葛洛佛沖過去,但賈昆·赫加爾在艾莉亞身邊跪下。「女孩不明白?」 「我明白,」她說,雖然她並不真正明白。 羅拉斯人從她臉上看了出來。「山羊無忠心,狼旗將升起。某人要聽某個名字被收回。」 「我收回那個名字。」艾莉亞咬住嘴唇。「我還有第三條命嗎?」 「女孩很貪心。」賈昆摸摸死去的衛兵,給她看染血的手指。「這是第三個,那是第四個,下面還躺著八個。債已還清。」 「債已還清,」雖不情願,但艾莉亞不得不同意。她感到有些悲哀,自己又成了老鼠。 「紅神是債主。某人必須死。」賈昆·赫加爾唇邊泛起一絲奇特的微笑。 「死?」她困惑地說。他什麼意思?「我已經收回名字了呀。你現在不需要死啦。」「某人必須死。某人時辰已到。」賈昆把手由上至下抹過臉龐,從額頭直到下巴,所經之處發生了變化:面容變得豐滿,雙眼靠得更近,鼻子成了鷹鉤,一條前所未有的疤痕出現在右頰。他甩甩頭,那又長又直、半紅半白的頭髮消失不見,變成一頭整齊的黑卷髮。 艾莉亞張大了嘴。「你到底是誰?」她低聲說,驚訝得忘記了害怕。「你怎麼弄的?難不難?」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顆發亮的金牙。「跟換名字一樣簡單,只要你瞭解方法。」 「教我,」她衝口而出,「我想學。」 「如果你要學,就得跟我走。」 她猶豫了,「去哪兒?」 「很遠很遠的地方,狹海對岸。」 「我不去。我想回家。回臨冬城。」 「那我們就得分開,」他說,「我有使命在身。」他牽起她的手,把一枚小硬幣塞進她掌心。「拿著。」 「這是什麼?」 「一枚珍貴的硬幣。」 艾莉亞咬了咬。好硬,似乎是鐵。「它夠買馬嗎?」 「不夠。」 「那有什麼用?」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如果有一天,你要找我,請把這枚硬幣交給任何一個布拉佛斯人,並對他說——Valarmorghulis。」 「Valarmorghulis,」艾莉亞重複。這並不難記。她用手指緊緊捏住硬幣。院子另一端,不斷有人死去。「請你別走,賈昆。」 「賈昆死了,阿利也死了,」他悲哀地說,「我有承諾必須遵守。Valarmorghulis,艾莉亞·史塔克,請跟我再說一遍。」 「Valarmorghulis,」她跟著念,然後穿賈昆衣服的陌生人朝她鞠了一躬,轉身退進黑暗,斗篷飄蕩。艾莉亞獨自一人留在死屍旁。他們該死,她告訴自己,想起亞摩利·洛奇爵士在湖邊莊園的屠殺。 她回到自己的稻草床時,焚王塔下的地窖空無一人。她對著枕頭輕聲複誦姓名,念完之後,又用輕柔細小的聲音加了一句:「Valarmorghulis,」卻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破曉後,粉紅眼和其他人都回來了,只有一個男孩在戰鬥中被殺,沒人說得出原因。粉紅眼獨自上樓,去看白天分配下來什麼工作,邊爬樓梯邊抱怨自己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回來後,他告訴大家,赫倫堡被佔領了。「血戲班趁亞摩利爵士的人睡覺時下手,還有的人喝得爛醉後死在桌旁。太陽下山前,新領主就會率領大軍抵達。他從荒涼的北方來,是長城邊上的貴族,據說很嚴厲。你們這些懶蟲給我聽好,不管領主換成哪個,該幹什麼活兒還得幹什麼活兒。誰敢偷奸耍猾,瞧我不拿鞭子狠抽掉你一層皮。」他邊說邊看艾莉亞,但關於她昨晚的去向,一個字也沒問。 整個早上,她都在觀看血戲班搜刮死者身上的錢物,然後將屍體拖到流石庭院,並在那兒堆好木柴,準備焚燒。「小丑」夏格維砍下兩個死騎士的腦袋,拎著頭髮,在城堡裡神氣十足地到處揮舞,還讓它們表演對話。「你咋死啦?」一個腦袋問。「喝了滾燙的黃鼠狼湯,」另一個回答。 艾莉亞被派去拖地,擦掉乾涸的血跡。沒人對她多說什麼,但她不時注意到人們奇怪的眼光。羅貝特·葛洛佛和其他人想必把地牢裡發生的事傳了出去,然後夏格維和他會說話的蠢頭顱便開始到處宣揚黃鼠狼湯。她想去叫他閉嘴,卻不敢這麼做。小丑半瘋半傻,聽說有次殺人就因為對方沒有為他的笑話而發笑。他最好閉嘴,否則我把他加入名單,她一邊擦拭紅棕色的血漬一邊想。快入夜時,赫倫堡的新主人才到達。他相貌平凡,沒有鬍子,惟一引人注目的是那雙淡得出奇的怪眼。他不胖不瘦,也不強壯,穿著黑色鎖甲和一件粉紅斑點的披風。他旗上的圖案似乎是個血人。「恐怖堡伯爵駕到,下跪!」他的侍從高喊,那是個跟艾莉亞年紀相仿的男孩。整個赫倫堡都跪下了。 瓦格·赫特迎上前。「大人,赫倫堡屬您了。」 領主開口作答,但聲音太輕,艾莉亞聽不到。羅貝特·葛洛佛和伊尼斯·佛雷爵士上前加入,他們剛剛梳洗整潔,穿著嶄新的上衣和披風。簡短對話之後,伊尼斯爵士引見羅爾傑和尖牙。看到他倆還在,艾莉亞吃了一驚,她還以為賈昆一走,他們也會跟著消失。她聽見羅爾傑刺耳的嗓門,卻聽不清說話的內容。突然夏格維跳到身邊,拽著她穿過庭院。「大人,大人,」他牽著她的手腕大聲唱,「這是煮湯的黃鼠狼!」 「放手,」艾莉亞邊說邊用力掙脫。 領主注視著她。頭不動,眼睛轉,瞳仁淡白,好似玄冰。「孩子,你多大?」 她都忘了,不得不想了一會兒。「十歲。」 「十歲,大人,」他提醒她。「你喜歡動物嗎?」 「有些動物我喜歡。大人。」 他嘴角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看來不包括獅子。也不包括獅身蠍尾獸。」 她不知如何應對,因此什麼也沒說。 「他們叫你黃鼠狼。這可不行。你母親給你取什麼名?」 她緊咬嘴唇,努力搜尋一個名字。以前羅米叫她「癩痢頭」,珊莎叫她「馬臉艾莉亞」,父親的手下給她取的綽號則是「搗蛋鬼艾莉亞」,但她認為這些都不是他想聽的名字。 「娜梅莉亞,她叫我娜梅莉亞,」她說,「平日簡稱娜娜。」 「跟我說話時要稱我為『大人』,娜娜,」領主溫和地說。「我認為你還太小,不能加入『勇士團』,而且性別也不對。水蛭是你害怕的動物嗎,孩子?」 「水蛭不過是小蟲子,大人。」 「看來我的侍從該向你學習。常用水蛭放血是長壽秘訣,一個人應該常常清除自己的髒血。我就把這個工作交給你了。我留在赫倫堡一天,娜娜,你就是我的侍酒,負責在餐桌上和居室裡伺候。」 這次她知道別開口討要馬廄的工作。「是……我是說,是,大人。」 領主揮揮手。「把她收拾得像樣點兒,」他不特定對誰地說,「教她倒酒,別灑出來。」他轉身抬起一隻手,「赫特大人,換掉城門樓的旗幟。」 四個勇士團的成員爬上城牆,扯下蘭尼斯特家金色的獅子和亞摩利爵士黑色的獅身蠍尾獸,升起恐怖堡的剝皮人和史塔克家的冰原狼。當晚,一個叫娜娜的侍酒一邊替站在樓臺上的盧斯·波頓和瓦格·赫特斟酒,一邊看著勇士團押解赤身裸體的亞摩利。洛奇爵士穿過中庭。亞摩利爵士緊緊抱住押送者的腿,一邊乞求一邊抽泣,最後羅爾傑把他拉開,夏格維將他一腳踢進養熊的坑。 黑色的熊,艾莉亞心想,和尤倫一樣。她倒滿盧斯·波頓的杯子,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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