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七九


  「老哥們死了幾百年啦,我姐姐……好啦,聽說阿莎最喜歡的衣服是一件過膝的鎖子甲,她連內衣都穿的是硬皮甲。哼,不管怎麼講,穿男人的衣服不能讓她變成男人。不過呢,只等我們打了勝仗,我會給她找個聲名顯赫的世家,安排一樁好婚事。記得她鼻子真是跟禿鷲的喙沒兩樣,一臉的爛麻子,胸脯卻還沒那些假小子大。」

  「也許你能嫁掉姐姐,」伊斯格蕊評論,「但還有叔叔呢。」

  「我的叔叔們……」席恩的繼承順位照理比父親的三個弟弟優先,不過這女人還是逮到了痛處。在這片群島,強大而有野心的親戚霸佔侄兒的土地,甚至把小輩謀害掉的例子真可謂數不勝數。但我不是弱者,席恩提醒自己,老爸死前我要變得更為強大。「叔叔們對我沒威脅,」他宣稱,「伊倫把自己獻給了大海和神靈。他活著只為了他的神——」

  「他的神?難道不是你的?」

  「當然是啦。逝者不死麼。」他敷衍地笑笑,「只要我記得每天多念這些虔誠的廢話,濕發就不會來煩我。而我叔叔維克塔利昂——」

  「他是鐵島艦隊的總司令,無畏的戰士。我在酒館裡常聽人們唱歌頌揚他呢。」

  「當年我父親起兵,就是他和我另一位叔叔攸倫一同航往蘭尼斯港,把蘭尼斯特的整只艦隊活活焚在了錨地裡,」席恩回憶,「不過,整個計劃是攸倫制訂的。要我形容的話,維克塔利昂就像那些笨重的灰公牛,強壯、不知疲倦、忠於職守,但你甭想用他去贏得任何賽跑。毫無疑問,他會像服侍我父親一般服侍我。他可沒那個本事和野心去策劃叛變。」

  「說到本事,『鴉眼』攸倫可是個厲害角色。我看別人對他簡直就是談虎色變。」

  席恩在鞍上挪了挪,「我的攸倫叔叔已經快兩年不曾在群島露面,大概是死了。」真這樣的話,那簡直太妙了。巴隆大王的長弟從未放棄古道,一天都不曾放棄。他的寧靜號,掛著漆黑的風帆、有著暗紅的船殼。據人們傳說,從伊班到亞夏,無論哪個港口這艘船都是惡名昭彰。

  「他也許是死了,」伊斯格蕊贊同,「即使還活著,不管怎麼說,在海上也待得太久,在這裡都快成半個陌生人了。鐵種們應該不會讓一位陌生人坐上海石之位。」

  「……我也這麼想,」席恩勉強答道,他忽然想到很多人也把他當陌生人看待,不禁皺緊了眉頭。十年是長了點,但我不是回來了麼?老爸看來還很健康,我還有時間證明自己。

  他猶豫著,是否再摸摸伊斯格蕊的乳房。她一定又要把我攔住。談了半天叔叔的事已經壞了他的興致,算了,等回到城堡有的是時間慢慢玩,在他的私人臥室裡好好玩。「等咱們抵達派克城,我會跟海莉亞打聲招呼,為你在宴會中安排個體面的位置,」他說,「我自己得坐在高臺上,就在我父親的右手,不過等他離席我一定會下來找你,我保證。他待不了多久的,這些日子,他沒喝酒的胃口。」

  「偉人逃不脫歲月的魔掌,多可悲呀。」

  「可不?巴隆大王算得上偉人的父親。」

  「多謙虛的殿下喲。」

  「在這個世界上,大家都是互相傾軋,只有傻瓜才會自己貶低自己。」他輕輕吻向她的頸背。

  「那我該穿什麼去參加這次盛宴呢?」她迅速回頭,一把推開他的臉。

  「我會吩咐海莉亞為你好好打扮。我母親大人的裙服應該適合你。她去了哈爾洛島,大概是不會回來了。」

  「這事我聽說了,派克島的寒風讓她再也無法忍受。你不去看她麼?哈爾洛島離這兒不過一日航程,我想葛雷喬伊夫人一定成天盼著見她小兒子最後一面。」

  「我會去的,只是最近實在太忙。我剛回來,父親很倚靠我。或許,等一切勝利,平靜之後……」

  「你現在去看她,或許可以帶給她平靜。」

  「嘿,你的口氣可真像個女人,」席恩抱怨。

  「我……我是……剛懷孩子嘛。」

  不知怎的,想到這個讓他又興奮起來。「你嘴上這樣說,可沒見身上有什麼跡象。你要怎麼證明呢?要我信你,除非讓我瞧瞧你成熟的奶子,嘗嘗你這新媽媽的乳汁才成。」

  「那給我丈夫知道了會怎樣說哦?他可是你父親眷顧的臣下和僕人哪!」

  「我們會給他安排造不完的船,讓他忙得連你離開都不知道。」

  她大笑:「佔有我的是怎樣一位殘酷的殿下喲。葛雷喬伊家族的席恩,如果我答應您,總有一天會讓您看著我給孩子哺乳,您肯給我多講些您打仗的故事嗎?離咱們的目的地還有幾重大山,遠得很,我正想聽聽您曾經效勞的那位狼王的事蹟,還有他所對抗的金色雄獅呢。」

  我真的好想討好她,席恩自忖。於是在剩下的漫長路途裡,他極力朝她可愛的腦袋灌輸臨冬城和戰爭的故事,時間一下子過得飛快。說出口的話連他自己也感到驚訝。諸神保佑,她真讓人管不了嘴巴,他心想,仿佛我跟她是廝守多年的伴侶似的。只要這婊子的床上功夫有她嘴皮子一半厲害,我真會把她留住……他想起造船大師西格林——大胖子,木腦瓜,長滿粉刺的額頭上垂著幾絲麻黃頭髮——忍不住搖頭。真浪費。最最可悲的浪費。

  當派克城的高大牆壘在眼前出現時,他已經失去了時間感覺。

  城門開著。席恩踢踢笑星,輕快地跑進去。當他扶伊斯格蕊下馬時,獵狗們瘋狂地吠叫起來。有的作勢欲撲,有的搖尾呼喝。它們一古腦兒越過了他,幾乎把女人撞倒。它們把她團團圍住,又跳又吼又舔。「走開,」席恩大吼,隨意踢向一隻高大的棕色母狗,伊斯格蕊卻嘻笑著同它們打鬧。

  一位馬夫步履沉重地跟著狗群跑出來。「把馬帶走,」席恩命令他,「把這些混帳狗給我趕——」

  這傻瓜居然不搭理他。馬夫咧開巨嘴,露齒大笑,他說:「阿莎小姐!你回來了啊!」

  「昨晚剛到,」她答道,「我同古柏勒頭領一塊兒乘船從大威克島來,在旅館將就了一宿。然後我好心的小弟就特意把我從君王港接來啦。」她吻了吻狗的鼻子,朝著席恩壞笑。

  他……傻站在那兒,目瞪口呆地望著她。阿莎?不。她不可能是阿莎。他突然想起自己腦海裡其實有兩幅阿莎的鏡像。一幅是他見過的小女孩;而另一幅,只是模糊的想像,和她的媽媽差不多。但一點也不像這份俏樣……這份俏樣……這份俏樣……

  「乳房成熟時,痘痘也跟著不見了,」她邊和獵狗扭打邊解釋,「只有鷹勾鼻改不了。」

  席恩找回了幾分自製。「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阿莎放開獵狗,站起身來。「我打算先瞧瞧你現在是什麼德行,而我果真不辱此行。」她朝他嘲弄地半鞠一躬。「現在哪,我的小弟弟,懇請您原諒我先失陪哦,我要回去沐浴更衣,準備參加宴席嘍。哎呀,不知那件穿在皮甲內衣外的大鎖子甲還在不在?」她給了他一個邪惡的笑容,用他最欣賞的那種步伐跨過吊橋,悠閒地搖擺著。

  等席恩回過神來,只見威克斯朝他咯咯傻笑。他狠狠給了這小子一記耳光,「你他媽高興個鬼,」又扇一記,這次更重,「誰叫你不早說!下輩子,記得長舌頭!」

  雖然奴隸們已在他位於血堡中的臥室點起了火盆,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席恩踢掉靴子,扔下斗篷,操起一杯葡萄酒,回想起過去那個羅圈腿、滿臉麻子的愚笨女孩。「她」居然脫了我的褲子,他義憤填膺地想,她還……噢,諸神啊,我還說了……他不住呻吟。我簡直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不對,他接著想,是她讓我心甘情願當了個傻瓜。這壞心肝的婊子精心安排了一切。哎,她捏我那話兒的手勢……

  他握緊杯子,趕到窗邊的座位,邊喝酒邊看大海。太陽正在派克島遠方的海平面沉沒。在這裡,我沒有地位,他想,原來都因為阿莎,異鬼把她抓去吧!城堡下,洶湧的波濤逐漸由綠變灰、由灰轉黑。他聽到遠方傳來的音樂聲,明白是該換衣服出席宴會的時候了。

  席恩挑了一雙平淡無奇的靴子和一件更樸素的衣服,它們顏色灰暗,正好符合他的心境。他不敢帶裝飾品:只因未付鐵錢。救布蘭·史塔克那次,我該從那野人身上撈點什麼。可那人的確沒什麼好拿。我的運氣為什麼總是這樣糟,連殺人都輪到窮鬼。

  當他步入煙霧彌漫的長廳時,四處皆是父親麾下的頭領和船長,將近四百人。去老威克島傳令的裂顎達格摩尚未歸來,該島的斯通浩斯家族和卓鼓家族也同時缺席,但餘者皆已齊聚于此——哈爾洛島的哈爾洛家族,黑潮島的布萊克泰斯家族,大威克島的古柏勒家族、斯帕家族和梅林家族,鹽崖島的蘇克利夫家族和桑德利家族,以及派克島另一邊的波特利家族和溫奇家族。奴隸來回奔跑,為頭領們斟酒,廳堂裡回蕩著提琴和皮鼓發出的樂章。三個魁梧大漢表演著手指舞,一連串短柄利斧在三人之間來回投擲周轉。玩耍的規則是參加者接住或避開斧子,但不得挪動半步。這遊戲之所以叫手指舞,是因為它通常會在某人丟掉一根指頭的時候結束……運氣不好的話,是兩根,甚至五根全部。

  但不論舞蹈者還是喝酒的人全都沒在意踱向高臺的席恩·葛雷喬伊。巴隆大王安坐于海石之位,這海怪模樣的座位乃是用一塊黝黑油亮的巨石雕刻而成。傳說當先民們初次踏上鐵群島,這塊巨石便躺在老威克島的海灘。尊位左邊坐著他的兩位叔叔,阿莎被安排在巴隆右手,無疑表明了他的寵愛。「你遲到了,席恩,」巴隆大王評論道。

  「請您原諒。」席恩坐到阿莎身旁的空位。他傾前身子,靠在她耳畔嘶聲道:「你搶了我的座位。」

  她一臉無辜地望著他。「弟弟,你肯定搞錯了。你的座位在臨冬城吧。」她壞笑著,「喲,你那些漂亮衣服哪兒去啦?聽說你不是愛用絲綢羽絨打扮自己麼?」她穿著一身淡綠的羊毛衫,做工雖普通,不過……卻愈發凸顯她苗條的曲線。

  「哼,鎖甲生銹了吧,姐姐,」他試圖反擊,「多可惜,你還是一身鐵皮比較耐看。」

  阿莎一笑置之,「你會看到的,我的小弟弟……只要你的海婊子追得上我的黑風。」父親的奴隸提著一大壺葡萄酒上前。「你要葡萄酒還是麥酒,席恩?」她也傾身過來。「還是你想嘗嘗新媽媽的乳汁呢?」

  他臉紅了。「葡萄酒,」他告訴奴隸。阿莎坐回去,猛敲桌子,吼著要麥酒。

  席恩劈開一條麵包,抓來空盤,吩咐廚子將之盛滿新鮮魚肉。厚重的乳酪氣味讓他有些不適,然而他強迫自己去對付。剛才他已經喝下了平日兩倍份量的酒,就算吐,也要吐到她身上。「父親知道你嫁給了他的造船師?」他問姐姐。

  「連西格林自己都不知道,」她聳聳肩,「伊斯格蕊是他這輩子造的第一艘船,他拿他老媽的名字取的。我只不過借件他愛得最深的東西用用罷了。」

  「原來你說的每一句都是謊話。」

  「也不儘然。記得我告訴你我要騎在上面嗎?」阿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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