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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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笑道:「有何不可?這年頭,人人都想當國王當王子。史坦尼斯的信有沒有送到臨冬城啊?」 「史坦尼斯?我不知道。」 「他現在也是國王囉,」克雷說,「他指控瑟曦太后和她弟弟亂倫,所以喬佛裡是私生子。」 「『孽種』喬佛裡,」一名賽文家的騎士咆哮道,「有弑君者這種老爸,難怪他性情乖張。」 「可不是嘛,」另一人說,「諸神最痛恨的就是亂倫,瞧瞧坦格利安家什麼下場。」 一時之間,布蘭只覺呼吸困難,彷佛有一隻巨手在錘擊他的胸膛。他覺得自己正在下墜,連忙死命抓緊小舞的韁繩。 他的恐懼一定形露於色,「怎麼了?布蘭?」克雷·賽文說,「你不舒服嗎?不過就是另外一個國王嘛。」 「羅柏會把他也打敗。」他調轉小舞的馬頭,朝馬廄走去,賽文家眾人對他投以困惑的眼神,他卻渾然不覺。他的耳中轟隆作響,若非被綁在馬鞍上,很可能當下落馬。 當晚,布蘭向父親的諸神禱告,希望一夜無夢。若諸神在天有聞,他們一定以他的請願為嘲戲,因為他們送來的夢魘比狼夢更駭人。 「若是不飛,就只有摔死一途!」三眼烏鴉一邊啄他,一邊厲聲尖叫。他哭著苦苦哀求,然而烏鴉全無憐憫之心。它先啄掉他的左眼,然後是右眼,等他雙眼全瞎,陷入黑暗,它又啄他額頭,那張恐怖的銳利鳥喙深深鑽進頭骨。他瘋狂慘叫,直叫到肺部腫脹欲裂。疼痛有如利斧,把他的頭顱劈成兩半,可當烏鴉抽出沾滿碎骨和腦漿的黏糊鳥喙時,布蘭卻又看得見了。眼前的景象,使他恐懼地屏住呼吸,他正攀在一座好幾裡高的塔樓邊緣,手指逐漸滑開,指甲扒著石磚,癱軟無用的蠢笨雙腳正把他往下拖。「救命!」他大叫。一名金髮男子出現在上方的天空中,把他拉了上去。「好好想一想,我為愛情做了些什麼。」他輕聲低語,隨後把拼命踢腿掙扎的布蘭拋入半空。 第十八章 提利昂 「而今的睡眠不比從前囉,」派席爾大學士為淩晨的會議精神欠佳向他致歉,「我寧可天亮前便早早起身,也不願輾轉反側,為未完成的工作揪心憂愁。」他話雖這麼說,但瞧那低垂的眼皮,他似乎又快睡著了。 他們坐在鴉巢下通風的房間裡,他的女侍送上白煮蛋、熟李子和燕麥粥。「非常時期,許多百姓連吃的都沒有,我想自己也該一切從簡。」 「令人欽佩。」提利昂承認,並敲開一顆棕色的大蛋,心裡覺得這顆蛋還真像大學士佈滿斑點的禿頭。「但我看法不同。我是能吃的時候儘量吃,以免明天吃不到。」他露出微笑,「說說,您的烏鴉也這麼早起嗎?」 派席爾撚撚流泄至胸的雪白鬍鬚,「那當然。等您吃完,我就叫人拿紙筆來?」 「不必了。」提利昂取出兩封信,放在燕麥粥旁。兩張卷得很緊的羊皮紙,側面用蠟封好。「叫你的女僕下去,我們好說話。」 「孩子,你先退下。」派席爾命令,女孩急忙離開房間。「請問這些是……」 「寄給多恩親王道朗·馬泰爾的信函,」提利昂剝開蛋殼,咬了一口,似乎沒加鹽,「一式兩份,事關重大,派你最快的鳥兒送去。」 「吃完早餐,我即刻處理。」 「現在就辦,李子可以待會再吃,國家大事可等不得。眼下藍禮大人正率軍沿玫瑰大道北進,而誰也說不準史坦尼斯大人何時會自龍石島啟航。」 派席爾眨眨眼,「如果大人您堅持——」 「我很堅持。」 「我隨時任您差遣。」學士蹣跚起身,頸鏈輕聲作響。他的頸鏈粗大沉重,重量乃是普通學士項鍊的十數倍,互相串接,鑲以寶石。在提利昂看來,其中黃金、白銀和鉑金的鏈條數目遠遠超過其他不值錢的金屬。 派席爾動作很慢,提利昂吃完煮蛋,又嘗過李子——李子煮得爛熟多汁,正合他胃口——這才聽見撲翅之音。他站起來,看見清晨天際烏鴉墨黑的身影,便驟然轉身,朝房間遠端迷宮般的置物架走去。 學士的藥品為數驚人:幾十個蠟封的罐子,百餘瓶塞住的小瓶,同樣數量的白玻璃瓶,不計其數的幹藥草罐,每個容器上都有派席爾用工整的字跡寫成的精確標簽。此人真是井井有條,提利昂心想。的確,一旦你理解了分類依據,便會發現每種藥品都擺放得恰到好處。真是些有趣的東西:甜睡花和龍葵、罌粟花奶、裡斯之淚、灰蕈粉、附子草和鬼舞草、石蜥毒、瞎眼毒,寡婦之血…… 他墊起腳尖,使盡全身力氣向上伸展,好不容易夠到一個放在高處,積滿灰塵的小罐子。他看看上面的標簽,笑著將之藏進衣袖。 當派席爾大學士慢吞吞地走下樓梯時,他已經坐回桌邊,吃起另一顆蛋。「大人,已經辦妥了。」老人坐下來,「這種事……是啊,是啊,辦得越快越好……您說,事關重大?」 「噢,沒錯。」提利昂嫌燕麥粥太稠,且缺了奶油和蜂蜜。這陣子,君臨城中已經很難吃到奶油和蜂蜜,但拜蓋爾斯伯爵之賜,城堡裡的供應倒不缺。最近城堡中的糧食有一半是從他和坦妲伯爵夫人的領地運來。羅斯比城和史鐸克渥斯堡位於王城以北,尚未遭戰火波及。 「寄給多恩親王本人,我……我可否問問……」 「最好別問。」 「如您所願,」提利昂能感受到派席爾強烈的好奇,「或許……該讓御前會議……」 提利昂拿起木匙輕敲碗緣,「好師傅,御前會議的職能是『輔佐』陛下。」 「是啊,」派席爾說,「而陛下他——」 「——年方十三,由我代為行事。」 「的確,您是當今御前首相,可是……您親愛的姐姐,我們的攝政太后,她……」 「……她漂亮白晰的肩膀上背負了太多重責大任,我可不能無端加重她的負擔,您說對吧?」提利昂歪歪頭,審視著大學士。 派席爾急忙垂下視線,看著自己的早餐。有的人看了他那對大小不一,一綠一黑的眼睛便會不舒服;他很清楚這一點,因此善加利用。「啊,」老人對著自己的李子喃喃道,「大人您說得一點沒錯。為她省去這些……負擔……您真是太體貼了。」 「我這個人別的沒有,就是體貼,」提利昂繼續吃起不甚可口的燕麥粥,「瑟曦畢竟是我親姐姐嘛。」 「是啊,她還是個女人,」派席爾大學士道,「雖然並非平凡女子,但……女人終究內心脆弱,想一肩挑起國家大事,也真是不容易……」 得了,她是脆弱的白鴿?去問問艾德·史塔克吧!「知道您和我一樣關心她,我實在倍感欣慰。感謝您的盛情款待,不過我今天還有事要忙。」他扭扭腿,爬下椅子,「等我們收到多恩方面的回信,勞煩您立刻通知我囉?」 「照您吩咐,大人。」 「只通知我一個人喔?」 「啊……一定一定。」派席爾用佈滿老人斑的手抓著鬍子,就像溺水之人伸手夠繩子一樣。提利昂看了滿心歡喜,這是第一個,他想。 他跛著腳走進下層庭院,畸形的雙腿因為樓梯而酸痛。此刻,太陽已高掛天際,城堡裡也活絡了起來。守衛們在城牆上巡邏,騎士和他們的隨從則以鈍器練習戰技。波隆就在廣場附近,坐在一口井邊,兩個漂亮女侍合力提著一個裝滿毯子的柳條籃輕步走過,傭兵卻目不斜視。「波隆,你真是沒救了,」提利昂指指兩個女孩,「大好春光就在眼前,你卻光顧著看一群呆頭鵝打架。」 「城裡有一百間便宜妓院,花上幾個銅板,我愛怎麼幹就怎麼幹。」波隆回答,「可哪天從這群呆頭鵝身上學到的東西卻可能救我一命。」他站起來,「那個穿藍格子外衣,盾牌上有三隻眼睛的小鬼是誰?」 「某位雇傭騎士,自稱塔拉德。你問這幹嘛?」 波隆撥開遮住眼睛的一搓頭髮,「這裡面,他最行。可你仔細瞧瞧,他的行動有一定的節奏,每次攻擊都依相同的順序使用相同的招式,」他嘿嘿一笑,「哪天他跟我對上,就會因此沒命。」 「他已經宣誓效忠喬佛裡,應該不會跟你對上。」他們一同穿過庭院,波隆放慢腳步,以配合提利昂的短腿。最近這位傭兵看來已經有些人樣:黑髮梳洗整齊,鬍子剃得乾淨,身上穿著都城守備隊軍官的黑色胸甲,一件蘭尼斯特家的深紅底金手披風自肩頭垂下,提利昂任命他為自己侍衛隊長的那天,送他這件披風作禮物。「今天有多少人請願?」他問。 「三十多個,」波隆回答,「跟以前一樣,不是來抱怨,就是有事相求。對了,你的寵物回來了。」 他呻吟一聲,「坦妲伯爵夫人來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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