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② | 上頁 下頁


  「是喬佛裡幹的!」艾莉亞倒抽一口氣,「該殺了那傢伙!」

  「早晚會有人去殺,但不會是我,也不會是你。」尤倫把木劍丟還給她,「車上有些酸草葉,」他們朝大道走去,「你去弄兩片嚼嚼,不會痛那麼厲害。」

  酸草葉的確管點用,可是嚼起來十分噁心,而且把她的唾沫變得像血一樣。即便如此,那天接下來她還是只能走路,第二天也一樣,再過去那天也是,因為大腿實在痛得沒法騎驢子。熱派的情形更慘,尤倫得挪動好些木桶,騰出車上的空間,好讓他躺在一袋袋的麥子上,只要車輪碰上石頭,他就開始嗚咽。綠手羅米根本沒事,但他卻躲著艾莉亞,躲得遠遠的。「每次你一看他,他就全身發抖喔。」大牛告訴她。她走在他的驢子旁邊,聽了沒吭聲,看來還是別跟人說話比較安全。

  當晚,她在硬土地上鋪了薄毯子,望著天際的大紅彗星。彗星雖然漂亮,卻也很嚇人。大牛把彗星叫做「紅劍」,因為他說看起來像一把剛從鍛爐裡取出來的火紅寶劍。艾莉亞歪歪頭,看出了劍的形狀,但她看到的不是新打好的劍,而是父親那把瓦雷利亞巨劍,泛著波紋的寒冰,劍帶血紅,正是艾德公爵被御前執法官伊林爵士斬首示眾後流下的鮮血。事情發生時尤倫不准她看,可在她想來,父親死後的寒冰就是彗星這個樣子。

  最後她終於入眠,夢見了家園。通往長城的國王大道蜿蜒經過臨冬城,尤倫答應在那裡放她,並不讓別人知曉她真實的身份。她好想再見到母親,還有羅柏、布蘭和瑞肯……不過她最想念的還是瓊恩·雪諾。她真希望這條路能先到長城,再去臨冬城,這樣一來,就可以讓瓊恩弄亂她的頭髮,叫她:「我的小妹」。她會告訴他:「我好想你」,而他也會同時說出一模一樣的話,異口同聲,一如往常。她真的很想這樣,很想很想很想。

  第三章 珊莎

  喬佛裡國王命名日的那天早上,陽光明媚,時有清風。珊莎站在塔樓窗邊,看著大彗星的長尾巴,透過疾走流雲,昭然可見。這時,亞曆斯·奧克赫特爵士前來護送她去比武會場。「你覺得這顆彗星代表著什麼?」她問。

  「這是上天派來榮耀您的未婚夫的,」亞曆斯爵士立時回答,「你看,它閃著光輝,在陛下的命名日劃過天際,好似諸神為他舉起了旗幟,以示尊崇。老百姓都把它叫做『喬佛裡國王彗星』。」

  他們想必是如此告訴喬佛裡的,至於實情如何,珊莎可不敢確定。「我聽下人把它叫做『龍尾星』。」

  「是啊,喬佛裡國王的寶座是以前龍王伊耿的位子,他的城堡也是由伊耿的兒子所建築。」亞曆斯爵士道,「他是真龍的繼承人——況且深紅又是蘭尼斯特家族的顏色,這也是一個象徵。依我之見,彗星定是上天送來宣告喬佛裡國王陛下登基的,它預示著他終將擊敗敵人,贏得最後勝利。」

  真的嗎?她不禁暗想,諸神真會如此殘酷嗎?眼下喬佛裡的敵人就包括她自己的母親,還有哥哥羅柏。父親已經死于國王令下,難道接下來就要輪到羅柏和母親了嗎?彗星是紅色的沒錯,可喬佛裡不只是蘭尼斯特家的人,他也是拜拉席恩家族的後代呀,而他們的標誌是金底黑鹿,諸神怎不給小喬一顆金色的彗星呢?

  珊莎驟然闔上窗子,轉身背離窗邊。「小姐,您今天真漂亮。」亞曆斯爵士說。

  「謝謝你,爵士先生。」珊莎知道喬佛裡要她出席比武大會以示賀意,便特別精心打扮過。她穿了一襲淡紫色禮服,戴著喬佛裡送的月長石發網。禮服的袖子很長,掩飾了她手上的瘀傷,那也是喬佛裡的『禮物』——他一聽說羅柏自立為北境之王,氣得發狂,便派柏洛斯爵士來揍她。

  「我們走吧?」亞曆斯爵士伸出手,她挽起來,隨他走出房間。假如珊莎非得從禦林鐵衛裡選一個作跟班,她寧願是他。柏洛斯爵士脾氣暴躁,馬林爵士冷酷無情,曼登爵士那雙怪異的死人眼總教她不舒服,普列斯頓爵士則一副當她弱智小鬼的神情。只有亞曆斯·奧克赫特爵士彬彬有禮,會真誠地和她說話。有次喬佛裡命令他打她,他居然還表示抗議,後來他雖然還是打了,但出手比馬林爵士和柏洛斯爵士輕得多。他好歹為她求過情,其他人遇上這種情形,都是絕對服從……當然,獵狗例外。可小喬都叫另外五人打她,從不叫獵狗動手。

  亞曆斯爵士有淡褐色的頭髮,臉長得也不難看。今天他的白絲披風用一片金葉扣在肩頭,外衣胸前則用閃亮的金線繡了一棵枝葉繁茂的橡樹,看起來十分瀟灑。「在您看來,今天會由誰勝出呢?」他們一邊手挽著手走下樓梯,珊莎一邊問。

  「當然是我。」亞曆斯爵士微笑著回答,「只可惜這種勝利不足掛齒。這只是小場面、小比試,參加者不超過四十人,其中還包括侍從和自由騎手。把毛頭小子打下馬一點也不光彩。」

  上次的比武大會可就不一樣了,珊莎心想。那是勞勃國王特別為她父親舉辦的,當時全國各地的達官貴人和英雄武士競相湧至,互相較勁,而君臨全城居民也都到場觀看。她至今仍記得當時的空前盛況:河岸佈滿帳蓬,騎士的盾牌各自懸掛在營帳門口,一長列絲質三角旗隨風飄揚,精鋼刀劍和鍍金馬刺閃著耀眼陽光。比武那幾天,號角長鳴,馬蹄轟隆,入夜之後則是宴席大開,弦歌不輟。那是她一生中最燦爛的日子,如今卻恍如隔世。勞勃·拜拉席恩已不在人間,她的父親則被視作叛國賊,斬首于貝勒大聖堂前的講壇上。現在國內三王各據一方,三叉戟河彼岸戰火熾烈,君臨城中則擠滿了來自各方、走投無路的人,難怪他們只能在有厚厚城牆庇護的紅堡裡為喬佛裡舉辦比武競技。

  「你覺得太后會出席嗎?」每次有瑟曦在場約束兒子,珊莎總覺得比較安全。

  「恐怕不會,小姐。重臣們正在開會,說是有要緊事。」亞曆斯爵士壓低聲音,「泰溫大人率兵朝赫倫堡前進,不願照太后的命令領軍至此。太后她可是氣壞了。」這時一隊身披紅披風,頭戴獅紋盔的蘭尼斯特衛士從旁經過,他立即噤聲。亞曆斯爵士雖好說閒話,卻知要提防隔牆有耳。

  木匠在城堡外庭築起了看臺和競技場,但其規模的確小得可憐,而前來觀賞的人群還只稀稀落落坐了個半滿。觀眾多半是穿著金袍子的都城守備隊或深紅披風的的蘭尼斯特衛士,到場的貴族男女為數極少,只有那幾個還留在宮裡的人:臉色死灰的蓋爾斯·羅斯比伯爵就著一條粉紅絲巾咳個沒完;坦妲伯爵夫人被兩個女兒——文靜但遲鈍的洛麗絲和毒舌的法麗絲——夾在中間;黑皮膚的賈拉巴·梭爾遭到放逐,原本便無處可去;艾彌珊德小姐還是個小嬰兒,躺坐在乳母膝上。據說她不久便要嫁給太后的某個堂弟,如此蘭尼斯特家族才好接收她的封地。

  國王坐在一頂深紅天蓬下的陰影裡,一隻腳隨隨便便地翹在雕花木椅的扶手上。彌賽拉公主和托曼王子坐在他後面,桑鐸·克裡岡則站在皇家包廂後方守衛,雙手按著劍柄。他身披禦林鐵衛的雪白披風,用鑲珠寶的別針系在寬闊的肩頭。雪白的披風與他棕色的粗布外衣和鑲釘皮背心有些不相稱。「珊莎小姐到。」獵狗一見到她,便簡短地宣佈。他的聲音粗得像是鋸木頭,因為半邊臉和喉嚨都有燒傷,一講話嘴巴就不住扭曲。

  彌賽拉公主聽見她的名字,便害羞地對珊莎點了個頭。胖胖的小王子托曼卻熱切地跳了起來,「珊莎,你聽說了嗎?今天我要下場比武喔!」托曼不過八歲,看到他不禁令她想起自己的小弟弟布蘭。他們兩人同年,但布蘭此刻人在臨冬城,半身不遂,幸好性命無恙。

  珊莎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取和他重聚的機會。「我為您對手的性命擔心。」她莊重地對托曼說。

  「他的對手是稻草人兒。」小喬說罷起身。國王今天身披鍍金戰甲,胸前雕著一頭怒吼雄獅,好似在期望隨時投身戰火。他今天滿十三歲,發育良好,個頭極高,有著蘭尼斯特家族特有的金髮碧眼。

  「陛下。」她屈膝行禮。

  亞曆斯爵士也鞠了個躬,「陛下,請您准我先行告退,我要著裝準備下場。」

  喬佛裡唐突地揮手示意他退下,目光卻沒離開珊莎。他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我很高興你戴了我送的寶石發網。」

  看來國王今天打算扮演英雄的角色,珊莎松了口氣。「感謝陛下厚愛……更謝謝您的讚美。陛下,希望您命名日開心愉快。」

  「坐吧,」小喬比比身旁的空位,命令道,「聽說了沒?那乞丐王死了。」

  「誰?」一時之間珊莎好怕他指的是羅柏。

  「韋賽裡斯,『瘋王』伊裡斯最後一個兒子。自我出生以來,他就在周遊各大自由貿易城邦,自稱是國王。哼,母親說多斯拉克人終於幫他加冕,不過用的是熔掉的黃金。」他笑道,「你不覺得很可笑嗎?火龍可是他的家徽呢,這就好像你那叛徒老哥被狼殺死一樣。說不定等我逮著他以後,就真把他丟去喂狼。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準備跟他當面決鬥啊?」

  「陛下,我會樂於關注。」我可是求之不得呢。珊莎保持冷靜而有禮的口吻,然而喬佛裡還是眯起眼睛,想判斷她是否有嘲弄之意。「您今天會下場比試嗎?」她連忙問。

  國王皺起眉頭,「母親大人說這樣不妥,因為這場比武大會是為了給我慶祝才舉辦的。可我要真是下場,准會摘下優勝,好狗,你說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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