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一六五


  「遵命,大人,可是……為什麼去赫倫堡?那是個陰森不祥的地方,聽說還受了詛咒。」

  「讓他們去說,」泰溫公爵道,「把格雷果爵士放出去,要他領著那群屠夫四處劫掠。把瓦格·霍特和他的傭兵以及亞摩利·洛奇爵士也派出去,讓他們各帶三百騎兵,告訴他們:從神眼湖到紅叉河,我希望河間地帶化為焦土。」

  「大人,請拭目以待。」凱馮爵士說罷起身。「我這就去傳令。」他鞠躬離去。

  剩下父子倆之後,泰溫公爵瞄了提利昂一眼。「你的野蠻人可能也喜歡來點掠奪,你去通知他們:他們盡可以隨瓦格·赫特出動,任意劫掠——不論財貨、牲口還是女人,喜歡的就搶,不中意的就燒。」

  「教夏嘎和提魅如何搶劫,就跟教公雞怎麼報曉一般多此一舉。」提利昂表示,「但我寧可把他們留在身邊。」他們或許粗魯難馴,但終究是他的手下,相較于父親的人馬,他寧願信任自己的人。他可不想就這麼將他們拱手讓人。

  「那你得學會如何管束他們,我不想見到他們在城裡打家劫舍。」

  「城裡?」提利昂糊塗了,「哪個城?」

  「君臨。我要派你進宮。」

  這是提利昂·蘭尼斯特最沒預料到的事。他舉起酒杯,邊喝邊想,「派我進宮做什麼?」

  「管事。」父親唐突地說。

  提利昂哈哈大笑。「我親愛的老姐對此恐怕有意見喲!」

  「隨她去說,總得有人管管她兒子,以免他把我們全部搞垮。我認為這都是那群三心二意的重臣搞的鬼——我們的朋友培提爾、年高德劭的大學士,還有那個少了老二的活寶瓦裡斯大人。喬佛裡做出一樁又一樁蠢事時,他們都在幹什麼?到底是誰出的餿主意,竟把這個傑諾斯·史林特拔擢為貴族?這傢伙的父親是個屠夫,而他們竟給了他赫倫堡,赫倫堡!那是國王住的城堡!只要我一息尚存,他就別想踏進去。聽說他挑了一支染血長槍作家徽,假如我在,非逼他改成染血的菜刀不可。」父親並未提高音量,但提利昂從他的金黃眼瞳裡體會得出他的憤怒。「他們還趕走了賽爾彌,到底是哪根筋有問題?沒錯,他是一把年紀了,但『無畏的巴利斯坦』光這名號在王國就很有份量,他服侍誰,誰就跟著沾光,獵狗起得了這種作用?狗是在桌子底下啃骨頭的,不是拿來平起平坐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提利昂的臉。「既然瑟曦管不了那小鬼,就由你來管。倘若那幾個重臣膽敢跟我們耍兩面派……」

  提利昂太清楚了。「砍頭,」他歎道,「槍尖插著,掛上城牆。」

  「你總算還從我這兒學了點東西。」

  「父親,我學的可多了。」提利昂平靜地說。他喝幹了酒,若有所思地把杯子放到一邊。一方面,他很高興,高興到自己不敢承認的地步;另一方面,他又想起了不久前在綠叉河上游打的那場仗,不知自己是否又被派去防守「左翼」。「為什麼派我?」他歪頭問,「為何不派叔叔?為何不派亞當爵士、佛列蒙爵士或沙略特大人?為何不派……個頭大點的人?」

  泰溫公爵陡地起身。「因為你是我兒子。」

  他這才明白。原來你已經放棄他了,他心想,你這天殺的王八蛋,你認為詹姆與死無異,所以你只剩下了我。提利昂想一巴掌摑去,想朝他臉上吐口水,想抽出匕首把他的心掏出來,看看究竟是不是如老百姓所說的用黃金鑄成。然而最終,他只是靜靜地坐著,一言不發。

  泰溫公爵穿過房間,碎酒杯在他腳下喀啦作響。「最後一件事,」他走到門邊時說,「不准你帶那個妓女進宮。」

  父親離去之後,提利昂在旅店大廳裡靜坐良久,最後他終於爬上樓梯,回到鐘塔下舒適的閣樓房。房間的天花板雖矮,但對侏儒來說並無妨礙。從窗戶看出去,他見到父親在院子裡搭的絞刑架,夜風吹起,繩子上老闆娘的屍體便晃個不休。她身上的肌肉就和蘭尼斯特家的希望一般微薄而破敗。

  他回身在羽毛床邊坐下,雪伊睡意惺忪地呢喃著,翻身朝向他。他把手伸到棉被下,握住她柔軟的乳房,她張開了眼睛。「大人,」她慵懶地微笑。

  當她的乳頭逐漸變硬,提利昂俯身親吻她。「小寶貝,我真想帶你去君臨。」他悄聲說。

  第七十一章 瓊恩

  瓊恩·雪諾紮緊馬鞍上的皮帶,母馬則輕聲嘶叫。「好女孩,別怕,」他輕聲安撫它。寒風在馬廄間細語,宛如迎面襲擊來的冰冷死氣,但瓊恩未加理會。他把鋪蓋捆上馬鞍,結疤的手指僵硬而笨拙。「白靈,」他輕聲呼喚,「過來。」狼立刻出現,雙眼如兩團火燼。

  「瓊恩,求求你,別這樣。」

  他騎上馬,握緊韁繩,策馬轉頭,面對黑夜。山姆威爾·塔利站在馬廄門口,一輪滿月從他肩膀後照進,灑下一道巨人般的影子,碩大而黑暗。「山姆,別擋道。」

  「瓊恩,你不能這樣一走了之,」山姆說,「我不會放你走。」

  「我不想傷害你,」瓊恩告訴他,「山姆,你走開,不然我就踩過去。」

  「你不會的。聽我說,求求你……」

  瓊恩雙腳一踢,母馬立即朝門飛奔而去。刹那間,山姆站在原地,臉龐如同身後那輪滿月般又圓又白,嘴巴驚訝地張成一個大圓。就在人馬即將撞上的最後一刻,他跳了開去,並如瓊恩所預料地,步履踉蹌,跌倒在地。母馬跳過他,沖進黑夜。

  瓊恩掀起厚重斗篷的兜帽,拍拍母馬的頭。他騎馬離開靜謐的黑城堡,白靈緊隨在旁。他知道身後的長城上有人值守,但他們面朝極北,而非南方。除了正從馬廄的泥地上掙扎起身的山姆·塔利,不會有人見到他離去。眼看山姆摔成那樣,瓊恩暗自希望他沒事才好。他那麼肥胖,手腳又笨拙,很可能因此摔斷手腕,或扭到腳踝。「我警告過他了,」瓊恩大聲說,「而且本來就不幹他的事。」他一邊騎,一邊活動自己灼傷的手,結疤的指頭開開闔闔。疼痛依舊,不過取掉繃帶後的感覺真好。

  他沿著蝴蝶結般蜿蜒的國王大道飛奔,月光將附近的丘陵灑成一片銀白。他得在計劃被人發覺前盡可能地遠離長城。等到明天,他將被迫離開道路,穿越田野、樹叢和溪流以擺脫追兵,但眼下速度比掩護更重要。畢竟他的目的地顯而易見。

  熊老習慣黎明起床,所以瓊恩至少還有天亮前的時間,用來儘量拉開與長城間的距離……假定山姆·塔利沒有背叛他。胖男孩雖然盡忠職守,且膽子又小,但他把瓊恩當親兄弟看待。若是被人問起,山姆肯定會說出實情,不過瓊恩不認為他有那個勇氣,敢大半夜去找國王塔的守衛,把莫爾蒙吵醒。

  等到明天,發現瓊恩沒去廚房幫熊老端早餐,大家便會到寢室來查找,隨後看到孤零零躺在床上的長爪。留下那把寶劍很不容易,但瓊恩還不至於恬不知恥地將它帶走。就連喬拉·莫爾蒙亡命天涯前,也沒有這麼做。莫爾蒙司令一定能找到更適合佩帶那把劍的人。想起老人,瓊恩心裡很不好受。他知道自己這樣棄營逃跑,無異是在總司令喪子之痛上灑鹽。想到他對自己如此信任,這實在是忘恩負義的作法,但他別無選擇。不管怎麼做,瓊恩都會背叛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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