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一三四


  珊莎聽見在場驚聲四起,柏洛斯爵士和馬林爵士連忙上前與之對峙,然而巴利斯坦爵士只一個極輕蔑的眼神,便令他們兩人凍結在地。「兩位爵士先生,毋需害怕,你們的國王是安全的……但這可不是因為你們護駕有功。即便現在,我依舊可以像切乳酪一樣把你們五個通通砍倒。假如你們打算服侍弑君者,那麼你們通通不配穿這身白袍。」他把劍朝鐵王座底一擲。「小鬼,拿去罷。要不要熔了這把劍,讓王座上再多一把,隨你高興。那樣的話,對你的助益還要強過這五人手中的劍。而等史坦尼斯大人拿下你的王位後,或許也能坐在這把上面。」

  他繞遠路離開,腳步踩在地板上,聲響宏亮,回音在光禿禿的石牆間回蕩。貴族男女站開讓他通過,直等侍從關上了那兩扇巨大的橡木青銅門,珊莎才又聽見話音:有輕聲細語,有不安地腳步,還有議事桌上紙張的挪動。「他竟然叫我『小鬼』,」喬佛裡憤恨地說,聽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更顯孩子氣。「他還說了我叔叔史坦尼斯的事。」

  「隨口說說罷了,」太監瓦裡斯道,「不是認真的……」

  「他搞不好和我兩個叔叔串通謀反。我要把他抓起來,好好審問。」無人動作。喬佛裡提高聲音,「我說了,我要把他抓起來!」

  傑諾斯·史林特從議事桌邊站起來。「陛下,此事就交給我手下的金袍衛士去辦。」

  「很好。」喬佛裡國王道。傑諾斯伯爵走出大廳,他的兩個醜兒子急忙跟上,一邊拖著刻了史林特家徽的金屬巨盾。

  「陛下,」小指頭提醒國王。「我們可以繼續議程。原本的七鐵衛如今只剩六人,我們需要為禦林鐵衛再添一名生力軍。」

  喬佛裡面露微笑。「母親,告訴他們吧。」

  「國王陛下和御前會議認為,放眼七大王國,無人能比宣誓守護陛下的貼身侍衛——桑鐸·克裡岡更適合擔任此一職務。」

  「好狗,你覺得怎麼樣啊?」喬佛裡國王問。

  獵狗滿是傷疤的臉瞧不出任何表情,他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有何不可?我無需拋棄封地或老婆,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就算我有,又有誰會在乎呢?」他被灼傷的半邊嘴唇抽搐了一下。「但我警告你,我可不來騎士宣誓那一套。」

  「禦林鐵衛的弟兄向來由騎士擔任。」柏洛斯爵士口氣堅定地說。

  「從今天起,不再是了。」獵狗用一貫的喑啞聲音道,柏洛斯爵士便不再作聲。

  當司儀向前走去時,珊莎明白時機就快到了。她緊張地整整裙子。她雖穿著喪服,以表示對死去國王的敬意,但還是特別打扮過。她的禮服是太后送她的象牙色絲衣,就是被艾莉亞弄髒的那件,但她將之染成黑色,已經看不出上面的污漬。至於該配戴何種珠寶,她可是害怕地思索良久,最後才決定選擇式樣簡單卻不失優雅的銀項鍊。

  司儀聲音宏亮:「陛下傾聽在場諸位的請願,有事稟報,無事退朝。」

  珊莎害怕得渾身發抖。就是現在,她告訴自己,我必須現在去做,願天上諸神賜予我勇氣。她跨出一步,再跨一步。貴族和騎士靜靜地為她讓路,她感覺到眾人的視線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我必須像母親大人一樣堅強。「國王陛下。」她用細微的、顫抖的聲音喊。

  由於鐵王座高出地面許多,所以喬佛裡的視線較在場其他人清楚,他最先看到她。「小姐,請您上前來。」他面帶微笑地召喚。

  他的微笑給了她勇氣,令她覺得自己美麗而堅強。他真的愛我,真的。珊莎抬起頭,不疾不徐地朝他走去,她絕不能讓他們察覺自己有多緊張。

  「史塔克家族的珊莎小姐。」司儀高唱。

  她在王座下方停住腳步,正好站在巴利斯坦爵士的白披風、頭盔和胸甲堆放的地方。「珊莎,你有事稟報國王陛下和御前會議?」議事桌邊的太后問。

  「是。」她跪在披風上,如此才不至於弄髒禮服。然後她抬頭看著端坐恐怖黑王座上的白馬王子。「啟稟陛下,我要為家父,亦即前首相艾德·史塔克大人請願,求您慈悲為懷、法外開恩。」這句話她已經練習過幾百遍了。

  太后歎道:「珊莎,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是怎麼跟你說叛國者的血統來著?」

  「小姐,您的父親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啊。」派席爾大學士沉吟道。

  「唉,可憐的小東西。」瓦裡斯也跟著歎氣,「諸位大人,她不過是個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麼。」

  但珊莎只把目光放在喬佛裡身上。他一定要聽我說完,一定要啊,她心想。國王在寶座上動了動身子。「讓她說吧,」他下令,「我要聽聽她的話。」

  「感謝您,陛下。」珊莎露出微笑。那是個羞怯的、私密的、只給他看的微笑。他真的願意聽,她就知道他會。

  「叛國大罪好似帶毒的野草,」派席爾莊嚴地宣佈,「必須連根拔除、斬盡殺絕,否則叛徒便會四處蔓生。」

  「令尊所犯之罪行,你可否認?」貝裡席伯爵問。

  「諸位大人,我不否認。」珊莎有更好的辦法。「我很清楚他必須接受制裁。我要求的只是網開一面,放他一條生路。家父必定已對其所作所為懊悔不已,他是勞勃國王生前密友,他是真心敬愛國王的,相信在座各位都很明白。他從未有過成為御前首相的念頭,直到國王開口。他必定是被藍禮大人、史坦尼斯大人或……或某些人蠱惑,否則不會……」

  喬佛裡國王傾身向前,雙手按緊王座扶手,斷劍自他指縫根根穿出,有如鐵扇。「他說我不是國王,他為什麼要那樣說?」

  「他有腿傷在身,」珊莎急切地應道,「疼痛異常,派席爾大學士給他服用了罌粟花奶,而罌粟花奶會讓人神智不清,否則他是絕不會這樣說的。」

  瓦裡斯道:「這是孩子對父親的信心所致……多麼單純而天真……可是呢,人們不是常說智慧往往來自孩童口中麼?」

  「但叛國就是叛國。」派席爾立刻回應。

  喬佛裡不安地在王位上動來動去。「母親,您的意思呢?」

  瑟曦·蘭尼斯特滿腹思量地審視珊莎。「倘若艾德大人願意坦承罪行,」良久,她終於開口,「我們便可確知他已有悔悟之心。」

  喬佛裡站了起來。求求您,珊莎心想,求求您,求求您,您是我心中的國王,是那個仁慈高貴又好心腸的國王,求求您啊。「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他問她。

  「請您……請您看在您愛我的份上,成全我這個心願吧,我的王子。」珊莎說。

  喬佛裡國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你的一番肺腑之言感動了我,」他英勇地點頭道,仿佛在說一切都會沒事。「我就成全你……但你父親必須先俯首認罪,承認我是他的國王,不然我無法手下留情。」

  「他會的,」珊莎說,整顆心都飛了起來。「嗯,我知道他會的。」

  第五十九章 艾德

  鋪在地板的稻草充滿尿臊昧。這裡沒有窗戶,沒有床,連個潲水桶都沒有。他依稀記得牆壁是淡紅色的,露出一片片硝石,有一扇碎木做的灰門,足有四尺厚,上面釘了鐵釘。他被推進來時,短暫地看了屋內幾眼,等門「轟」地一聲關上,就什麼也看不清了。這裡沒有一絲光線,他和瞎子無異。

  或者說,和死人無異。他和他的國王一同被埋在地底了。「啊,勞勃。」他喃喃說,探出手去,摸到冰冷的石牆,每動一下,受傷的腳就抽痛一次。他回憶起當時在臨冬城的地下墓窖裡,在歷代冬境之王雕像的冷冷石眼注視下,國王所說的笑話。國王吃席,勞勃這麼說,首相拉屎。那時他笑得好不開心哪,只可惜他弄錯了。應該是國王一死,奈德·史塔克心想,首相陪葬。

  地牢位於紅堡之下,到底有多深,他不敢去想。他想起與「殘酷的」梅葛有關的那些故事,傳說所有為他建築城堡的工匠都遭他謀害,如此一來他們便永不能洩露其中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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