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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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少爺,不只巨人,還有比巨人更可怕的東西。你哥哥盤問我的時候,我就是這麼跟他和你家老學士,以及那成天笑嘻嘻的葛雷喬伊說的。冷風已然吹起,人們若是離開爐火,就一去不返……就算回得來,也已經不是人了。他們變成屍鬼,生了藍眼睛和冷冰冰的黑手。你以為我和史帝夫、哈莉以及其他那幾個蠢蛋為啥逃到南方?曼斯這固執幼稚的老小子,自以為勇敢,想要對付他們,好像白鬼跟遊騎兵沒兩樣,可他懂什麼?他再怎麼自稱『塞外之王』,說穿了還不是只影子塔上飛下來的臭烏鴉?他根本沒嘗過冬天的滋味。我告訴你,小子,我是在那兒出生的,跟我老媽,我老媽的老媽以及她祖上好幾代一樣,我們是天生的『自由民』,冬天什麼樣子,我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歐莎站起身,腳上的鐵鍊喀啦作響。「我試著告訴你那城主老哥,就昨天,我還在場子上見著他。『史塔克大人,』我叫他,客氣得可以,可他正眼都不瞧我一眼,而那滿身汗臭的笨牛大瓊恩·安柏手一揮就把我推開。既然這樣,那就算啦,我就乖乖閉上嘴巴,戴著鐵鍊。不願傾聽的人自然什麼也聽不到。」

  「跟我說吧。我說的話羅柏會聽,我知道他會聽。」

  「真的嗎?那好。大人,您就這麼跟他說:你走錯了方向,應該帶兵去北方。北方,不是南方,你聽懂了沒?」

  布蘭點點頭。「我會告訴他的。」

  然而當晚在大廳用餐時,羅柏卻不在場。他在書房裡用餐,和瑞卡德伯爵、大瓊恩以及其他諸侯共商大計,為即將來臨的長征做最後策劃。於是布蘭只好扮演主人的角色,代替他坐在餐桌首席,歡迎卡史塔克伯爵的兒子和部下。阿多背著布蘭走進大廳時,他們都已就座。阿多在高位旁蹲下,兩名僕人把他從籃子裡抱出。布蘭覺得整個大廳頓時安靜下來,每一雙陌生的眼睛都盯著他看。「諸位大人,」哈裡斯·莫蘭朗聲宣佈,「臨冬城的布蘭登·史塔克到。」

  「歡迎各位來到我們的火爐邊,」布蘭生硬地說,「讓我們共享佳餚美酒,象徵友誼長存。」

  卡史塔克伯爵的大兒子哈利昂·卡史塔克鞠了個躬,他的弟弟們也依次行禮,可當他們坐下後,在一片酒杯碰撞聲中,他卻聽見那兩個小兒子低聲交談。「……寧願死也不要這樣苟延殘喘。」名叫艾德的那個說,而另一個叫托倫的則說那男孩大概不只身體殘廢,心裡也是殘廢,膽子太小,不敢自殺。

  殘廢,布蘭握著餐刀,心中苦澀地想,這就是現在的他?殘廢的布蘭?「我也不想殘廢啊,」他語氣激烈地對坐在右手邊的魯溫學士低語,「我想當騎士。」

  「有人稱我的組織為『心靈的騎士』,」魯溫回答,「布蘭,你一旦用心起來,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你可曾考慮戴上學士的項鍊?學海無涯,你想學什麼都可以。」

  「我想學魔法。」布蘭告訴他,「我夢裡那只烏鴉向我保證我可以飛。」

  魯溫學士歎了口氣。「我可以教你歷史、醫術和藥草知識;可以教你如何與烏鴉溝通、如何修築城堡;可以教你水手是如何借助星辰制定航向;可以教你如何計算曆法、觀測季節。在舊鎮的學城裡,他們還可以教你一千種其他功夫。但是,布蘭,沒有人能教你魔法。」

  「森林之子可以,」布蘭說,「森林之子一定可以。」這讓他想起早先時在神木林裡答應歐莎的事,於是他把她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告訴了魯溫師傅。

  老學士很有禮貌地聽完。「我認為這個女野人可以教老奶媽說故事。」布蘭講完之後,他靜靜地說,「你堅持的話,我可以再去跟她談談,不過,我認為你最好別拿這些荒唐話去煩你哥哥。他要操心的事情已經夠多,沒時間理會什麼巨人和林子裡的死者。布蘭,囚禁你父親的是蘭尼斯特,而非森林之子啊。」他輕拍布蘭手臂。「孩子,仔細想想我說的話吧。」

  兩天后,當晨光染紅強風吹拂的天邊薄雲之際,布蘭被捆在小舞背上,在城門樓下的廣場與哥哥道別。

  「如今你就是臨冬城主,」羅柏告訴他。哥哥騎著一匹長毛的灰駿馬,盾牌懸掛在旁邊:木造盾牌,外鑲鐵片,灰白相間,上面刻畫了咆哮的冰原狼頭。他身穿漂白的皮革背心,外罩灰色鎖子甲,腰際掛著長劍和匕首,肩披絨毛滾邊的披風。「你必須暫代我職,如同我暫代父親的位置一樣,直到我們回家。」

  「我知道。」布蘭可憐兮兮地回答。他從未感覺如此孤單寂寞,又如此害怕。他根本不知道城主該怎麼當。

  「聽從魯溫師傅的意見,並好好照顧瑞肯。告訴他,等戰事結束,我就立刻回家。」

  瑞肯拒絕下樓,他紅著眼睛,倔強地躲在樓上臥房裡。「不要!」當布蘭問他要不要跟羅柏說再見時,他大聲尖叫,「不要說再見!」

  「我跟他說過了,」布蘭道,「可他說大家都沒回來。」

  「他不能永遠當個小孩子。他是史塔克家族的人,已經快滿四歲了。」羅柏歎道,「嗯,母親就快回來了,我也會把父親帶回來,我向你保證。」

  說完,他調轉馬頭,快步跑開。灰風身形矯健地跟了上去,跑在戰馬旁邊。哈裡斯·莫蘭走在最前,領頭穿過城門,高舉史塔克家族的灰白旗幟,旌旗在風中飄動。席恩·葛雷喬伊和大瓊恩走在羅柏兩側,騎士們則成兩列縱隊緊隨在後,鋼鐵槍尖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他不安地想起歐莎所說的話,他走錯方向了。一時之間,他竟想縱馬追上,高聲警告,但羅柏很快消失在閘門之外,時機轉瞬即逝。

  城牆之外響起陣陣歡呼,布蘭知道這是步兵和鎮民在夾道歡送羅柏,歡送史塔克大人,歡送跨騎駿馬的臨冬城主,他的披風在風中飄動,灰風奔馳於身畔。他突然想到,他們永遠也不會這樣為他歡呼,心裡不禁隱隱作痛。父兄不在時,他或許能暫任臨冬城主,但他依舊是「殘廢的布蘭」,連自己下馬都做不到,除非是摔下去。

  當遠處的歡呼聲逐漸平息,終歸寂靜,廣場上的部隊都離開之後,臨冬城仿佛遭人遺棄,了無生氣。布蘭環顧周遭留下來的老弱婦孺……還有阿多。高個馬僮臉上有種失落和害怕的神情。「阿多?」他哀傷地說。

  「阿多。」布蘭附和,心裡卻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第五十五章 丹妮莉絲

  卓戈卡奧滿足之後,便從他們睡覺的草席上站起來,高高地立在她身邊。在火盆的紅潤光線照耀下,他的皮膚沉黑有如青銅,舊時傷疤的線條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若隱若現。他的墨黑長髮鬆散開來,如瀑布般垂過肩膀,沿著背部直下腰際。卡奧的嘴巴隱藏於長長的鬍鬚之下,這時有些不悅地抿起雙唇。「騎著世界的駿馬不需要鐵椅子。」

  丹妮用手肘撐起身子,抬頭望著他。他是如此雄偉高大,她尤其鍾愛他的頭髮。他從未剪過;因為他從未戰敗。「預言所載,駿馬將行至世界盡頭。」她說。

  「世界的盡頭是黑色鹹海,」卓戈立刻答道。他把布在溫水盆裡浸濕,揩掉皮膚上的汗水和油。「沒有馬可以穿越毒水。」

  「自由貿易城邦有幾千艘船,」丹妮一如既往地告訴他,「它們就像生了幾百隻腳的木馬,能夠乘風展翼,橫越海洋。」

  卓戈卡奧不想聽。「我們不要再談木馬和鐵椅子。」他丟下濕布,開始穿衣服。「女人妻子,今天我將到草原上打獵。」他一邊穿上彩繪背心,扣上沉重的金銀銅章大腰帶,一邊宣佈。

  「好的,我的日和星。」丹妮說。卓戈會帶他的血盟衛外出尋找「赫拉卡」,就是草原上的大白獅。假如他們得手歸來,夫君必是興高采烈,或許就會聽她的話。

  他不畏兇猛野獸,或是世上任何一人,但海洋卻不同。對多斯拉克人而言,只要馬不能喝的水就是不潔的東西,波濤洶湧的灰綠洋面讓他們有種迷信的憎厭。她很清楚,卓戈在無數方面都比其他馬王勇敢……只有這點他做不到。若她有辦法讓他上船就好了……

  等卡奧和他的血盟衛帶著弓箭離開後,丹妮召來女僕。從前她對於她們東摸西碰感到不適,如今身體越發臃腫笨拙,她反而喜歡她們健壯的臂膀和靈巧的雙手。她們為她擦洗乾淨,穿上松滑的紗絲服飾。多莉亞一邊幫她梳頭,她一邊差姬琪去把喬拉·莫爾蒙爵士找來。

  騎士立刻前來,他穿著馬鬃綁腿,彩繪背心,和多斯拉克人無異。粗黑的體毛覆蓋了他厚實的胸膛和健壯的手臂。「公主殿下,請問您有何吩咐?」

  「你得和我夫君談談,」丹妮說,「卓戈說騎著世界的駿馬將統治全世界,但無需橫越毒水。他還說等雷戈出生後,要率領卡拉薩往東走,去掠奪玉海沿岸的土地。」

  騎士似乎若有所思。「卡奧從未見過七大王國,」他說。「七國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就算他真的想過,大概也以為那只是建在一群小島上的城邦,周圍是風暴不息的海洋,就像羅拉斯或裡斯那樣,相較之下,富饒的東方想必更吸引人罷。」

  「可他一定得朝西走,」丹妮急了起來。「求求你,請幫助我讓他瞭解罷。」其實,她和卓戈一樣沒見過七大王國,但聽了哥哥所說的那些故事,她卻覺得自己很熟悉。韋賽裡斯承諾過幾千幾百次有朝一日會帶她回家,但他已經死了,所有的諾言自然也都不算數了。

  「多斯拉克人行事自有其步調和理由,」騎士回答,「公主,請您耐心等待,不要重蹈你哥哥的覆轍。我們會回家的,我向你保證。」

  家?這個字眼令她悲傷。喬拉爵士有熊島可歸,但她的家在哪裡?是那幾個故事,那幾個有如禱詞般莊嚴吟誦的名號,還是回憶中逐漸消逝的紅漆大門?……難道維斯·多斯拉克將是她永恆的歸宿?當她看著多希卡林的眾老嫗時,她可是目睹了自己的未來?

  喬拉爵士應是察覺到她臉上的哀傷。「卡麗熙,昨晚有大批商隊進城,足足有四百匹馬,他們從潘托斯經諾佛斯和科霍爾而來,由商隊統領拜安·佛提利斯領隊。伊利裡歐曾答應與我們通信聯絡,說不定捎了信來,您要不要到城西市集去逛一趟?」

  丹妮起身。「好的。」她說,「我很想去。」每當有商隊進城,市集便會熱鬧起來。你永遠也不知道這回商人們又帶來什麼奇珍異寶,況且能聽到有人說瓦雷利亞語,總是件很愉快的事情。自由貿易城邦的人都操這種語言。「伊麗,叫人幫我備轎。」

  「我去通知您的卡斯部眾。」喬拉說著也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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