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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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那個和他一起長大的男孩,他心想,這才是那個他認識而深愛的勞勃·拜拉席恩。如果他能證實蘭尼斯特家是殘害布蘭的幕後主謀,證實他們是謀殺瓊恩·艾林的兇犯,這個人一定會聽進去。屆時瑟曦必將受到制裁,「弑君者」也會跟著完蛋,倘若泰溫公爵膽敢興兵作亂,勞勃會像當年在三叉戟河上敲碎雷加·坦格利安一樣,毫不留情地將他徹底擊滅。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切。 艾德·史塔克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愉快的一頓飯,之後他的笑容也變得輕鬆自如,直到比武大會繼續進行。 奈德隨同國王走進比武會場。他先前已經答應陪珊莎一起觀賞冠軍決勝戰。茉丹修女今天身體不適,而他女兒心意已決,不想錯過最後的長槍比試。當他護送勞勃到主位坐下時,發現瑟曦·蘭尼斯特故意缺席,國王旁邊的座位是空的。這更增添了他的希望。 他推擠著穿過人群,走到女兒身邊時,當天第一場比武的號角正好吹響。珊莎聚精會神地看著武場,沒注意他的到來。 桑鐸·克裡岡首先出現在場子上,他穿著煙灰色的戰甲,外罩橄欖綠披風。那件披風和他的獵犬頭盔是他全身上下惟一的裝飾。 「一百枚金龍幣賭弑君者贏。」詹姆·蘭尼斯特騎著優雅的血棕色戰馬進場時,小指頭高聲宣佈。這匹馬披著鍍金環甲,詹姆本人也是從頭到腳金光閃閃,他的長槍則是用盛夏群島出產的金木所削制。 「我跟,」藍禮公爵喊回去,「我看『獵狗』今兒早上特別餓。」 「狗就算肚餓,也知道不能咬主人的手。」小指頭冷冷地回敬。 桑鐸·克裡岡「鏗」地一聲,把面罩蓋上,然後就位。詹姆爵士向群眾裡某位女士拋出個飛吻,方才輕輕拉下面罩,騎到場子邊。兩人放低長槍。 奈德最樂於見到的莫過於兩人都輸,珊莎則睜大眼睛急切觀看。兩匹馬開始全速奔跑,臨時搭建的看臺也隨之震動。獵狗騎在馬上,身體前傾,他的長槍穩若磐石,但詹姆在交擊前的一刻把身體一挪,結果克裡岡的槍尖被他的獅紋黃金盾毫髮無傷地卸開,自己反被刺個正著。木片四散,「獵狗」在馬背上搖晃,差點跌了下去。珊莎倒抽一口冷氣。群眾裡響起一陣粗聲的叫好。 「我該想想怎麼來花你的錢了。」小指頭對藍禮公爵說。 獵狗總算還是穩住身子沒掉下去,他猛地勒馬轉身,騎回場邊準備第二回合。詹姆·蘭尼斯特拋下斷槍,抓起一支新矛,還跟侍從開了個玩笑。獵狗用力一夾馬肚,策騎前奔,蘭尼斯特也騎馬相迎。這回當詹姆挪動身子時,桑鐸·克裡岡也跟著軀體一側。兩枝長槍同時爆裂,但等木片落地,那匹紅棕色的馬卻少了主人,獨自跑開去吃草了。詹姆·蘭尼斯特爵士在泥地裡打滾,金光閃閃,頭盔卻給打凹。 珊莎說:「我就知道獵狗會贏。」 這話給小指頭聽到了。「你要是知道第二場的贏家,趕快告訴我,免得藍禮大人把我拔得一毛不剩。」他朝她喊。奈德聽了不禁微笑。 「只可惜小惡魔不在,」藍禮公爵道,「不然我還可以多贏一倍。」 詹姆·蘭尼斯特爬了起來,但他裝飾繁複的獅頭盔被打歪了一邊,摔下來的時候又給撞凹了進去,結果他無法把頭盔摘下來。觀眾指指點點,噓聲連連,貴族老爺夫人們也忍不住笑,眾聲喧嘩中,奈德聽得最清楚的便是勞勃國王的陣陣哄笑,比誰都大聲。最後只好派人領著目不視物、跌跌撞撞的「蘭尼斯特雄獅」去找鐵匠。 這時格雷果·克裡岡已經在場邊就位。他是艾德·史塔克生平所見最為高大壯碩的人。勞勃·拜拉席恩和他兩個弟弟塊頭都不小,「獵狗」也是大個子,臨冬城裡更有個頭腦簡單的馬僮阿多,比他們還要高出不少,可跟眼前這個人稱「魔山」的騎士比起來,通通都矮了一大截。他高近八尺,肩膀寬厚,手臂粗得像小樹幹。他的坐騎在他穿護甲的雙腳下簡直像匹玩具馬,手中長槍也仿如掃把棍。 格雷果爵士不像他弟弟那樣在宮廷生活。他是個獨居的人,非遇戰事或比武大會,鮮少離開自己的領地。君臨城陷時他跟在泰溫公爵身邊,年方十七,雖然才剛當上騎士,卻已經因為高大的體型和無可匹敵的兇暴而遠近馳名。有人說把當時還是小嬰兒的伊耿·坦格利安王子一頭砸牆、活活撞死的人正是格雷果,又說他之後強暴了嬰兒的母親,即多恩領的伊莉亞公主,最後才一劍殺死她。當然,這些話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奈德·史塔克不記得自己跟他說過話,但當年平定巴隆·葛雷喬伊叛亂時,格雷果倒曾與其他幾千個騎士一起,和他共同作戰。他不安地看著他。奈德自己不輕易相信謠言,然而與格雷果爵士有關的傳言實在不像空穴來風。他即將結第三次婚,他前兩任妻子的死因背後都有種種恐怖的傳聞。據說他的城堡是個陰森恐怖的地方,僕人莫名失蹤,連狗都不大敢進大廳。他妹妹年輕時離奇死亡,弟弟遭火殘傷,還有死於打獵意外的父親。格雷果繼承了家族古堡、財產以及房舍田莊。接收遺產當天,弟弟桑鐸便離開家,投效蘭尼斯特家當武士,聽說他再沒回去過,連路過拜訪都沒有。 百花騎士進場時,人群中響起一陣低語喧嘩,他聽見珊莎熱切地悄聲說:「噢,他好美啊。」洛拉斯·提利爾爵士纖瘦得像根蘆葦,穿著一身華麗無比的銀色甲胄,擦得銀亮刺眼,上面還鑲了成對的黑色藤蔓和小小的藍色勿忘我。奈德和其他觀眾驚覺藍色的花乃是用藍寶石製成,幾千個喉嚨同時倒抽一口氣。少年肩頭的披風沉甸甸的,披風上織滿了真的勿忘我,羊毛披風就這麼縫上了幾百朵鮮花。 他的坐騎與馬上的人兒同樣纖細,那是匹漂亮的灰母馬,動作敏捷迅速。格雷果爵士的大公馬一嗅到她的氣味便嘶叫起來。高庭來的少年兩腳輕輕一撥弄,他的坐騎便像個靈動的舞者般左右輕躍。珊莎抓住他的手臂。「父親,別讓格雷果爵士傷了他。」她說。奈德看見她配戴著洛拉斯爵士昨天送她的那朵玫瑰。喬裡把昨天發生的事都告訴他了。 「他們拿的是比武用槍,」他告訴女兒,「一碰撞就會裂成碎片,所以不會有人受傷的。」嘴上這麼講,他卻想起了貨車裡那個蓋著彎月披風的少年屍體,這番話也因而顯得空洞。 格雷果爵士不太能控制自己的坐騎。駿馬尖叫嘶啼,不斷跺腳搖頭。魔山惡狠狠地用套鋼甲的腳踢它,馬兒後腿站立,差點把他摔下去。 百花騎士向國王行過禮,騎到場子邊緣,然後放低長槍,就定位。格雷果爵士拉韁扯繩好半天,好不容易才將馬帶到起跑線,然後一切就突然開始。魔山的駿馬大步急馳,猛烈地向前狂奔,小母馬則流暢如滑絲般開步衝刺。格雷果爵士扭過盾牌放定,調整長槍,自始至終努力讓他不聽話的馬跑直線,突然間,洛拉斯·提利爾已經迎面殺至,槍尖突擊恰到好處,只一眨眼功夫,魔山便倒了下去。由於他委實太過龐大,因此連帶把馬也拉倒,人馬鎧甲滾成一團。 奈德聽見喝彩聲,歡呼聲,口哨聲,驚駭的喘氣聲,興奮的低語聲,尤其是「獵狗」粗啞刺耳的笑聲。百花騎士在場子對面勒住韁繩,連長槍都沒折斷。當他掀開面罩,露出微笑的時候,一身的藍寶石在陽光下眨眼,全體觀眾為他而瘋狂。 場子中間,格雷果·克裡岡爵士總算鬆開韁繩和馬鐙,怒氣衝天地站起來。他猛地扯下頭盔往地上一摔,臉色陰沉,滿是怒意,頭髮垂下,蓋住眼睛。「拿劍來。」他朝侍從大喊,那孩子趕忙跑上前遞給他。這時他的坐騎也站起來了。 格雷果·克裡岡一劍砍殺了他的馬,力道之猛烈,幾乎把馬頭整個剁下。歡呼瞬間轉為尖叫。馬兒慘叫著跪地而死,格雷果握著滴血的長劍朝場邊的洛拉斯·提利爾爵士走去。「抓住他!」奈德大叫,但他的話音淹沒在吼叫聲中。每個人都在大吼大叫,珊莎則泣不成聲。 一切都發生得好快。百花騎士也喊著要劍,但格雷果爵士把他的侍從推開,伸手抓住韁繩。小母馬聞到血腥味,嚇得後腳站立,洛拉斯·提利爾差點摔下馬去。格雷果爵士雙手握劍,猛力朝少年的胸部揮擊,立刻把他從馬鞍上轟飛出去。受驚的坐騎立即跑開,洛拉斯爵士則昏倒在泥地上。正當格雷果舉劍準備致命一擊時,一個嘶啞的聲音警告他:「不要碰他。」緊接著,一隻戴了鋼護腕的手便將他自少年身邊硬生生地扭開。 「魔山」無聲地憤怒轉身,使盡他驚人的力氣狠命攻擊,但獵狗接下這招,卸開攻勢。其後不知有多長時間,他們兩個就站在那裡你來我往,餘人則趕緊攙扶頭暈目眩的洛拉斯·提利爾到安全的地方。奈德看到格雷果爵士有三次朝那頂獵犬頭盔猛擊,但桑鐸一次也沒有攻擊他哥哥毫無保護的頭部。 最後是國王的聲音平息了這場混亂……國王的聲音和二十名武士。瓊恩·艾林曾說指揮官需要一副能在戰場上發揮功效的好嗓門,當年勞勃在三叉戟河上已證實過這點,如今他又用上了這副嗓門。「以你們的國王之名,」他吼道,「立刻給我住手!」 獵狗聞言立刻單膝跪下,格雷果爵士的揮砍撲了空,這才恢復理性。他拋下劍,瞪了勞勃一眼。國王身邊圍繞著禦林鐵衛,還有十來個騎士和衛兵。他推開巴利斯坦·賽爾彌,一言不發地轉身大跨步離去。「讓他去吧。」勞勃道。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獵狗現在是冠軍了嗎?」珊莎問奈德。 「不是,」他告訴她,「獵狗和百花騎士還得再比一場。」 但珊莎說對了。幾分鐘後,洛拉斯·提利爾爵士穿著一件樸素的亞麻外衣走回場內,對桑鐸·克裡岡說:「我欠您一條命,勝利是您的了,爵士閣下。」 「我不是什麼『爵士閣下』。」獵狗回答,但他還是接受了勝利、獎金,以及或許是他這輩子頭一遭的群眾愛戴。當他離開場子返回營帳的時候,眾人歡聲雷動,為他喝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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