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奇幻魔法 > 冰與火之歌① | 上頁 下頁 |
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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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異鬼罷。」布蘭暴躁地說。 「是啊,」老奶媽同意,「幾千年前,一個出奇寒冷嚴酷的漫長冬季降臨人間,只是今天的人類不復記憶。在一個長達整整一代人的長夜裡,城中的國王和圈裡的豬倌同樣顫抖著死去。母親們寧可悶死自己的孩子,也不願見他們挨餓受凍。她們放聲大哭,眼淚卻凍結在臉頰上。」話音和織針同時靜止,她抬起頭,用那雙慘白,像是覆蓋了一層薄膜的眼睛看著布蘭,問道:「孩子,你喜歡聽的就是這種故事?」 「嗯,」布蘭很不情願地說,「是啊,不過……」 老奶媽點點頭。「在一片黑暗中,異鬼降臨人間,」她一邊說,手中針線一邊作響,咯,咯,咯。「他們是冰冷與死亡的怪獸,痛恨鋼鐵、烈火和陽光,以及所有流淌著溫熱血液的生命。他們騎著蒼白的死馬,率領死人組成的軍隊,橫掃農村、城市和王國,殺死成千上萬的英雄和士兵。人類的劍無法阻止他們前進,老幼婦孺也難逃魔掌。他們在結冰的森林裡追捕少女,用人類嬰兒的肉來飼養手下的死靈僕役。」 此時她的聲音已經降得極低,幾乎像是囈語,布蘭不自覺地傾身向前。 「當時安達爾人還未統治七國,更是早在女人從洛恩河畔的古城邦渡狹海逃亡而來以前。只有先民從森林之子手中奪得土地,建立了林立四方的數百邦國。但在濃密的森林深處,森林之子依舊蟄居在他們的樹上城鎮和空山幽谷裡。所以當大地充斥寒冷與死亡時,最後的英雄決定去尋找這些森林的兒女,冀望他們的遠古魔法能抵擋人類所無法抵擋的軍隊。他佩上寶劍,騎乘駿馬,帶著獵犬,與一群同伴朝荒原啟程。經過多年的長途跋涉,苦苦追尋,他始終找不到藏身秘密城市的森林之子,最後他絕望了。他的朋友相繼罹難,他的戰馬和愛犬也先後死去,就連他的寶劍也被凍結成冰,一觸即碎。這時,異鬼嗅到他體內溫熱的血液,悄悄地追蹤他的足跡,帶了一群大如獵狗的白蜘蛛偷襲——」 房門「砰」地一聲打開,把布蘭嚇得心臟都快從嘴裡跳將出來。但進來的人不過是魯溫師傅,阿多站在他身後的樓梯間。「阿多!」馬僮叫道,這是他的習慣,他還咧嘴朝大家微笑。 魯溫師傅沒笑。「我們有訪客。」他宣佈,「而你必須出席,布蘭。」 「我正聽故事哪。」布蘭抱怨。 「小少爺,故事可以等下再聽,待會兒您回來的時候,呵,它們都好端端地等著你呢。」老奶媽說,「客人可沒這麼有耐心喲,而且啊,他們常會帶來自己的故事呢。」 「是誰啊?」布蘭問魯溫師傅。 「提利昂·蘭尼斯特,還有幾位守夜人弟兄,說是有你哥哥瓊恩的口信。羅柏正在會見他們。阿多,請你幫忙把布蘭帶到大廳去吧?」 「阿多!」阿多開心地同意。他彎身讓他那顆毛茸茸的大頭穿過門。阿多高近七尺,很難相信他竟是老奶媽的後代。布蘭暗自猜想,不知他年老時,會不會跟他曾祖母一樣縮成那麼一團。只怕阿多就算活個一千年,這也不大可能。 阿多像舉稻草一樣輕易地舉起布蘭,抱在胸前。他身上總有股淡淡的馬臊味,好在還可以忍受。他的雙臂肌肉虯張,長滿褐色體毛。「阿多。」他又說了一次。席恩·葛雷喬伊曾評論說阿多雖然所知有限,但誰也不能懷疑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布蘭把這件事告訴老奶媽,她像只母雞般咯咯直笑,並偷偷告訴他阿多的本名是瓦德。沒人知道「阿多」這名字是打哪兒來的,她說,但當他開始說這個詞的時候,大家就如此稱呼他了。這是他惟一會說的詞。 於是他們離開高塔房間裡的老奶媽,把她留給針線活和回憶。阿多不成調地哼歌,抱著布蘭步下階梯,穿過走廊。魯溫師傅跟在後面,加快腳步以跟上馬夫的寬大步幅。 羅柏正坐在父親的高位上,穿著環甲和硬皮衣,一臉羅柏城主的嚴峻表情。席恩·葛雷喬伊和哈裡斯·莫蘭站在他身後。十來個守衛一字排開,緊靠灰石牆,站在高高的窄窗下。大廳的正中央則站著侏儒和他的僕從,還有四個身著守夜人黑衣的陌生人。阿多剛抱著他踏進門,布蘭就感覺房裡彌漫著一股怒氣。 「只要是守夜人的弟兄,我們都歡迎,各位在臨冬城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羅柏用城主羅柏的聲音說。他的佩劍橫放在膝上,讓大家都能看見。即便布蘭也知道擺著出鞘的武器待客是什麼道理。 「只要是守夜人的弟兄,」侏儒重複,「所以我不算囉。你就這意思,小子?」 羅柏霍地起身,舉劍指著小矮子道:「蘭尼斯特,我父母親不在的時候,我就是城主。我不是什麼小子。」 「你要當城主,好歹也該懂點兒城主應有的禮貌。」小矮子回敬,毫不理會眼前的劍尖。「我看,你爹把所有的禮貌都留給你那私生子老弟了。」 「瓊恩。」布蘭在阿多懷裡叫道。 侏儒轉身看他。「看來這孩子果真活下來了。真不敢相信,你們史塔克的命還真硬。」 「這點你們蘭尼斯特家最好牢牢記住。」羅柏邊說邊放下劍,「阿多,把我弟弟帶過來。」 「阿多。」阿多笑著小跑向前,把布蘭放在史塔克家族的高位上。遠自臨冬城的主人稱王北地開始,歷代的統治者都坐著這把交椅。冰冷的石座椅早已被無數的過客磨得平滑無比。兩邊巨大的扶手前端雕刻了咆哮的冰原狼頭。布蘭抓緊扶手坐下,殘廢的雙腿在空中擺蕩。這張大椅子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小嬰兒。 羅柏伸手按在他肩上。「蘭尼斯特,你說有話要對布蘭講。他人就在這兒呢。」 布蘭很不舒服地看著提利昂·蘭尼斯特的眼睛。一顆黑,一顆綠,而兩顆都正盯著他瞧,仔細審視忖度他。「布蘭,我聽說你很能爬上爬下,」最後小矮子終於開口,「告訴我,你那天怎麼會摔下去的?」 「我沒有摔下去。」布蘭堅持。他明明就沒有摔下去,沒有沒有沒有。 「這孩子完全不記得摔下去的事,也不記得之前是怎麼爬的。」魯溫師傅輕輕地說。 「這倒奇了。」提利昂·蘭尼斯特道。 「蘭尼斯特,我弟弟可不是來接受盤查的。」羅柏不客氣地說。「把要說的說完,然後趕緊離開。」 「我有件禮物要送你,」侏儒對布蘭說,「小子,你喜歡騎馬嗎?」 魯溫師傅上前道:「大人,這孩子的腿已經不能用了,他沒辦法騎馬啊。」 「見鬼,」蘭尼斯特說,「只要有合適的馬匹和鞍具,就算殘廢也能騎。」 這句話如利刃刺進布蘭心坎。他只覺淚水不聽使喚地充滿眼眶。「我不是殘廢!」 「那我也不是侏儒囉。」侏儒撇撇嘴,「老爸聽了不知多高興。」葛雷喬伊在旁哈哈大笑。 「您說的是什麼樣的馬匹和鞍具呢?」魯溫師傅問。 「一匹聰明的馬。」蘭尼斯特答道,「這孩子沒法用腿指揮坐騎,所以你們得讓馬兒去適應他,教它懂得韁繩的含意,認識主人的聲音。我建議從未參加訓練的一歲小馬開始,這樣就不用廢棄之前的練習重頭教起。」他從腰帶裡抽出一張卷好的紙。「把這個交給你們的馬鞍師傅,照著做就行了。」 魯溫師傅像只好奇的小灰松鼠般從侏儒手中接過紙片,展開閱讀。「我懂了。大人您畫得很清楚。沒錯,這應該行得通,我早該想到的。」 「師傅,由我想比較容易。因為這該死的東西和我自己的馬鞍相去不遠。」 「我真能騎馬嗎?」布蘭問。他好想相信他們,卻又生怕這是騙局一場。烏鴉還說他能飛呢。 「沒問題。」侏儒告訴他:「而且我向你保證,小子,騎在馬上,你跟別人一樣高。」 羅柏·史塔克一臉迷惑。「蘭尼斯特,你耍什麼把戲?布蘭跟你有何干係?你為什麼要幫他?」 「是你瓊恩老弟求我的。而就我自己來說,特別同情雜種,殘廢和其他缺陷怪胎。」提利昂·蘭尼斯特捂住心口嘻嘻笑道。 這時通往廣場的門突然轟地敞開。陽光射進大廳,瑞肯上氣不接下氣地沖了進來,冰原狼群跟在旁邊。他睜大雙眼停在門口,但狼卻沒停下,他們的眼睛盯上蘭尼斯特,嗅到了他的氣味。夏天首先齜牙咧嘴,灰風也立刻跟進。他們一左一右,朝小矮子步步進逼。 「蘭尼斯特,看來這幾隻狼不太喜歡你的味道哪。」席恩·葛雷喬伊評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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