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器江湖(59)_蘇素

五十九

　　她哭得梨花帶雨，跑得猛烈無比，被她扛在肩頭的冷無雙，顛得氣血不暢，一口氣沒有提上來，眼睛一翻，再次暈了過去。

　　五十郎扛著冷無雙跑上了岸，四處白茫茫一片，她本來就已經驚慌到極點，如今連路也分不清，強烈的無助感頓時都湧了上來。

　　這麼一來，眼淚反而止住了。

　　"放我下來。"冷無雙緩緩醒轉，發現自己赤身裸體的被五十郎扛在肩膀上，又羞又怒，"快點！"

　　五十郎聽見冷無雙的聲音，驚喜交加："無雙，你醒了？！"

　　"放我下來，"冷無雙的聲音冷得能凍死人，帶著熊熊的怒火，扯起胸口的痛，劇烈地咳了起來。

　　"好好好，我放我放。"

　　五十郎聽見他怒火中燒的聲音，一下子慌了手腳，突然想起肩上的這位，是光著身體的，臉上一紅，驚慌失措地就把冷無雙甩了下來。

　　冷無雙的身體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提不上，被她這麼一甩，立刻飛了出去，頭部重重地磕在了鵝卵石上，瞪大了眼睛，冷冷的抽了口氣，一把捉住五十郎的手，艱難嚅動嘴唇，第一次用極為悲哀的語氣懇求道："最少，幫我穿條褲子！"

　　他也只能擠出這麼多話了。因為那一磕，使得他又重新陷入了昏迷之中。

　　五十郎小淚澎湃而下，遍尋衣衫不得，只得將內袍輕解，裹住了冷無雙的下半身，繼續扛著他發足狂奔。好在已經深夜，一路上半個人影也沒有。

　　五十郎扛著冷無雙，跑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回到客棧，看看仍然昏迷的冷無雙，一下子又無措起來。

　　他像深深熟睡了一般，臉上的痛楚已經消逝而去。臉色蒼白，嘴唇無色，睫毛長長，無力地蓋著，燭光一照，睫毛投射的影子顯得更黑更長，將他整個人都襯得更加柔弱起來。

　　五十郎忐忑不安地在床頭坐下，單手握住冷無雙垂落在床邊的手。

　　他的手冰涼冰涼，五十郎流著淚，一邊搓一邊用自己的手去溫暖，生怕自己不努力，床上的冷無雙就會熬不過去。

　　她沒有見過受傷的江湖人士，也沒有親眼看到過別人斷氣的樣子。

　　心裡因為未知的結果，而忐忑煎熬。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因為這樣焦慮而失眠，可惜，很快她就進入了夢鄉，睡得比床上的冷無雙還香。並且鼾聲伴著口水，很快濡濕了床上冷無雙的手。

　　睡夢中，冷無雙的眉一跳一跳地抽搐。

　　仍然是那顆飄著落葉的楓樹下，一聲嫩黃長袍的洛大少爺踩著滿腳豔麗的紅楓，正皺著眉頭，聽下面的黑衣侍衛眼淚汪汪地彙報五十郎的近況。

　　"她，就把屬下的手，當做了豬頭肉。"侍衛長仍然耿耿於懷，這麼彪悍的女人，最好少爺聽了她那些夢話淫詞，就立刻轉了興趣。

　　一片楓葉緩緩落下。洛錦楓默默地背手在站立，許久未言。

　　跪在地上的黑衣侍衛皆露出喜悅的笑容，看來，這樣的女人，果然連少爺也受不了了。

　　片刻之後，洛大少爺華麗地轉身。滿眼放光，仰天長笑，交口稱讚道："不錯，不錯……"

　　黑衣侍衛皆露出迷茫的神情，互相對視了一眼，哪裡不錯了？

　　洛大少爺顯然心情很好，斜睨了地上的一群，展顏一笑，語調輕柔道："五十郎，果真最是可愛！"

　　默……看來被迷得不輕！眾人皆徹底沉默了。

　　少爺的審美，果然是別樹一幟，那樣彪悍的行為舉止，到了他的眼裡，居然就成了可愛！

　　洛大少的眸閃閃發亮，像兩顆黑亮透徹的黑水晶，唇兒彎彎，心情因為這次的彙報而明媚起來："五十郎，等我處理完莊裡的事情，我就會來找你……很快，我們便可以見面了。"

　　然後，他極為風度地擺手，笑眯眯地對樹後的僕人道："很好，月俸加倍，這次楓葉撒得我很滿意。"

　　衣角翩翩，帶起一地的楓葉，洛大少稍稍提氣，點著光禿禿的楓樹枝，轉瞬就跳出了幾十米外。樹後提籃的兩位，汗水滿襟。

　　"小滿，你今天數著節拍，數得好，你看少爺喜歡你的節奏。"

　　"阿九啊，還是你撒得好啊，你看少爺多滿意你撒的楓葉。"

　　而後，兩人抱在一起，捏拳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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