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器江湖(15)_蘇素

十五

　　"五十郎，把濕衣服換下來。"洛錦楓的臉並不探進來，相反，遠遠地離了窗格，將手臂伸地直直。

　　對了，一路來，五十郎連個行李也沒有。自然沒有換洗的衣服。

　　想來，剛剛一炷香的時間，洛少居然親自跑去買了女子的衣服。

　　他會有這麼好心？

　　五十郎靠近窗格，一把扯過衣服，居然是套淡紫的女裝，後擺為紗，衣服料子上乘，墜墜地滑。那個衣襟上，還別出心裁地暗暗繡了朵蘭花。

　　"我不穿女裝！"

　　自己從小到大，逢年過節，會見親戚才會著一次女裝，況且女裝衣擺拖得那麼長，根本不適合行走江湖。

　　"沒有其他的衣服了，要不，"窗格撩開，是笑得邪裡邪氣的洛錦楓，"本少爺發發善心，和你在屋子裡輪著躲在被子裡等衣服晾乾？！"

　　他一面說，一面笑眯眯地推窗格，看樣子就要飛身進來。

　　五十郎語結，默默無言地舉起桌上的茶杯，又默默無言地對著窗口的那位砸過去。

　　連杯帶水，"噗"，像道火熱的暗器射向洛家大少。

　　"嗖"，茶杯擦過洛少的臉，他避也不避地站在那裡，右手撩著窗簾格子，繼續溫言溫語道："乖，你換上衣服，我們一起逛逛金陵的夜市。"

　　那一聲"乖"，情真意切，叫得五十郎雞皮疙瘩滿地。

　　"砰"，索性連茶壺都飛出窗外。

　　這下洛錦楓只得旋了個圈避開，笑意盈盈地落下，對著隨即緊閉上的窗戶，心滿意足地歎氣，從袖攏裡掏出一隻被泡得凹凸不平的摺扇，故作風流地扇起風來。

　　又是足足一炷香的時刻，那道門才緩緩打開。

　　五十郎昂首挺胸，雙手將裙擺提到膝蓋以上，豪邁地從門檻處蹦出來，大叫："洛少，衣服還多了很多配件！"

　　洛錦楓探頭去看，臉立刻黑了一大半。

　　內屋的地下，橫七豎八的都是從裙子上扯下的布條，本來彩帶飄蕩、飄逸若仙的一件夢霓裳，硬生生地給五十郎扯成了簡潔版。

　　足足一百兩紋銀的夢霓裳，居然就被她"呼啦啦"一陣扯，扯成了一塊僅可以裹身的布料。

　　自己又何嘗替女孩子買過衣服，而且還是每種款式只此一件的夢霓裳。

　　真是暴殄天物。

　　"你……簡直是狂野粗暴！"洛大少大袖一揮，差點翻臉，"野性難馴！"

　　五十郎翻著白眼，對著洛錦楓抖腿、摳鼻孔、抓耳朵，一副無賴樣："你不要把你那套脈脈含情用在我的身上，老子不吃這套！"

　　懷柔政策！哼，想來，自家的五十個姨娘用得更加自然。

　　這點看不出，還能稱什麼五十郎。

　　洛錦楓的臉由黑轉青，徹底暴怒，把腦海裡剛剛建立起來五十郎其實是女孩的概念一掃而空。這個算什麼女人，看她抓胳肢窩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最為粗鄙的男人。

　　"轟"，大門一甩，這下換作五十郎被關在了門外。

　　五十郎眼淚汪汪地懺悔，心裡懊悔異常，自己真是失策，大意失荊州啊！根本就不該蹦出來，守著門檻也好。

　　這下連屋子也進不去了。

　　熬了兩個時辰，夜漸漸地深了，也沒有看到洛少推門出來，想來他是狠下心躲在屋裡等著五十郎求饒，大少爺脾氣徹底發作了。

　　等到五十郎的求饒才叫怪，以五十郎的大腦結構，是絕對想不到這麼彎彎繞的事情，畢竟她也是做慣小祖宗的人，哪會隨便求人原諒。所以，片刻之後，五十郎便不再守在門前，懨懨然下了上房的樓梯，去尋找其他的避身之所。

　　最終，五十郎還是眼淚汪汪地住進了稍次的下房，雖然一人一間屋，但是簡陋得可以，除了床就是桌，連牆壁都是微微卷皮的。

　　就這麼一間房，還是記在洛少賬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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