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戰鬥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一三〇


  昏黃暗淡的月光下,渡邊從那個青年身上拔出戰刀來。那青年的腹部流出鮮血,倒下了。渡邊把戰刀在青年身上擦擦,獰笑著跛著腿走到一張方桌邊,叉開腿歪坐在板凳上,齜著牙,眼睛像毒蛇般骨碌亂轉,聽著日偽軍官的報告。

  渡邊強橫地搖搖頭,用日本話說:「要幹到底!」

  宮本扶一扶近視眼鏡,掏出煙捲來遞給胡文玉一支,又拍著肩膀誇獎他。

  「怎麼樣,大大好的?」渡邊得意地問胡文玉。

  胡文玉笑著豎起大拇指來,連聲說:「大大好的,祝賀皇軍大大的勝利。」

  齊光第忙去給渡邊點煙。人們憤恨地望著。

  許鳳漸漸蘇醒過來,已是月光鋪地。才發現自己躺在乾草堆上,渾身衣服連頭髮都被汗水泡的濕濕的,只覺得陣陣惡寒疼痛。見地上黑影晃動,有兩個人走近,便掙扎著坐起來。是宮本和趙青來到跟前。趙青立在月光下,穿一身黃呢軍裝,挺胸揚頭,竭力裝出威風凜凜的樣子,兩手插在大衣袋裡,笑眯著眼睛說:「啊!這不是許政委嗎?」他把「政委」兩字說得特別響。接著得意地用鼻子冷笑了兩聲說:「沒想到也有今天吧?不過,這沒關係。秀芬和小曼已經上了車,就等你進棗園據點團圓去啦!」

  許鳳一見仇人,分外眼紅,一腔怒火迸發,陡然渾身是勁,猛的站起來,豎起眉毛,睜圓眼睛,怒視著這個卑鄙的特務,切齒地呸了一口,罵道:

  「奸細!走狗!民族的敗類!」

  話到手到,啪啦兩個大嘴巴,打得趙青晃了兩晃,退出幾步遠,左手捂著臉頰,右手掏出手槍,顫抖著瞄準許鳳的心窩,惡狠狠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你——」

  他扳著槍機,光想把眼珠瞪出來。許鳳輕蔑地迎著他的槍口向前逼過去。趙青瞟著宮本,沒有宮本的暗示,不敢開槍。許鳳逼過去,他只好向後退著,冷不防絆到一塊磚頭上,身子一仄歪,差點栽了個後仰。宮本沉不住氣了,吼叫一聲,兩個鬼子上來把許鳳架起來。

  鬼子架著許鳳來到小學校的院裡。群眾一看,呼的一聲都立起來往前湧。婦女們伸著胳膊哭喊著,敵人的木棍拚命往人們身上敲打。一排刺刀尖截住人們的去路。

  許鳳站下來,大聲向人們喊道:「大伯,大娘,兄弟姐妹們!堅持下去!最後的勝利就要來到了!」

  敵人連拖帶拉把許鳳押出了院子。這時,村四周響起了槍聲,趕來援救的遊擊隊和民兵開始向敵人攻擊了。

  【第九章 六、搶救】

  朱大江帶領兩個小隊和一部分民兵,邊打邊跑搶進了王莊,追擊的敵人立刻就把王莊包圍了。戰鬥直打到半夜,遊擊隊沒有受損失,倒是殺傷了十多個敵人。朱大江故意引逗敵人,希望把敵人的兵力大部分吸引到王莊來。可是他發現敵人的火力越打越松,聽著張村那裡槍聲反而越響越緊了。他斷定敵人必定是在張村得了手,因此集中兵力先突擊那裡,來個各個擊破。

  想到這裡,他就決定叫一個幹部帶領一個班隊員和王莊的民兵繼續堅持戰鬥,牽制敵人。他自己和武小龍、郎小玉帶了小隊和民兵,悄悄摸出村外,在一個墳地裡隱蔽處整頓著隊伍。正要派武小龍帶兩個隊員摸進張村,去捉一個偽軍來,瞭解張村的情況,放哨的隊員領了一個民兵氣喘吁吁地跑來了。那民兵才十六七歲,弄得渾身泥土,臉上帶著血跡,一見朱大江、武小龍他們,嗚嗚地哭起來了。朱大江認得他是張金鎖,急得兩隻大手按著他的肩膀問道:

  「情況怎麼樣?快說,別哭了!」

  張金鎖擦擦眼淚說:「許政委她們被敵人俘擄了,快!快去救!」

  一聽這話,朱大江、武小龍他們幾個好像當頭挨了一棍子,兩眼發黑,兩耳嗚嗚地叫。朱大江定了定神,忙又問了一些情況,便帶隊跑步直奔張村。隊員們滿懷仇恨,一腔怒火,跑步來到張村村頭樹林裡,按照戰鬥小組散開,向村裡運動。仗著地形熟悉,悄沒聲地利用土坡夾溝、樹木的蔭影,爬到村東南角,敵人還沒有發覺。朱大江隱在一個土堆後面一看,只見幾十個鬼子在場裡來回走動著,好像往大車上裝著什麼東西。幾個遊動哨持槍向他們這裡走來,一邊走一邊彎下腰觀察著。朱大江不再等待,立刻用駁殼槍掃射過去。遊擊隊員們聽到指揮訊號,像群猛虎一般,跳起來猛撲上去。在這種突然襲擊下,敵人混亂了,火力一下子也施展不開,被隊員們橫衝直撞,連打帶刺,打得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朱大江帶著幾個戰士向敵人守衛的院牆猛攻上去。

  這裡敵人不多,又加武小龍已經搶佔了裡邊的一處房子,接應著他們,就很快攻進去,佔領了估計押著許鳳她們的院子。在槍聲中,朱大江、武小龍沖到屋裡來尋找許鳳她們。一看屋門大開著,一腳踏進去,覺得腳底下噗唧噗唧的,好像滿地是水。急忙打著手電筒一看,只見滿地都是屍身,橫七豎八地躺在血泊裡,每人都踩了兩腳鮮血。朱大江光怕許鳳被害了,心裡直撲騰。他抑制著滿腔怒火,一個一個地察看著屍體,幸而沒有發現許鳳。一個老爺爺還沒死,他呻吟著睜開眼,看看朱大江,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斷斷續續地說:

  「張三槐領著敵人……破壞地道,把人……趕出來,凡是黨員和民兵的家屬,就……就殺……」他話沒說完,又昏迷過去了。

  這是朱大江養傷的堡壘戶,像親爹娘一樣的老房東。他難過地扶著老爺爺掉下了眼淚,見他昏迷過去忙喊:「大伯,許政委她們在哪兒?大伯!大伯!」

  老爺爺睜開眼,他已經不行了,鼓起了最後一點力量,說:

  「在北街……」就死過去了。

  朱大江放下老大伯的頭立起來,眼裡閃著憤怒的火星,悲憤地啊了一聲。

  他眼看著同志們、鄉親們被捕的被捕,被殺的被殺,他心頭的憤怒像是一團炸藥,再也按捺不住,哢啦一聲爆炸了。他眼睛睜得滾圓,鬍鬚毛髮根根豎立。他咬牙切齒,恨不能一下把敵人都殺光。外面敵人的嚎叫聲、槍聲,更加激怒了他。他哧一聲撕開了棉襖的扣子,三把兩把脫了個光膀子,眼裡含著淚,抓過輕機槍,吼道:

  「黨員同志們跟我頭裡來!武小龍把隊伍全帶上!向北街沖!」

  他像一頭髮了威的老虎,在前頭弄開大門,不顧一切地沖了出去。胡同裡密集的敵人,聽見激擊隊不打槍了,以為鑽地道了,正要衝進去搜查,突然一群黑影沖出來了,狂風似的子彈、手榴彈向他們打過來。前邊一個高大的人,一聲不響,光著膀子,瘋狂地橫衝直撞,掃射著,跳躍著,向前飛奔。後邊跟著一群人,也像刀槍不入的神兵天將,橫衝直撞,又砍,又刺,又射擊,又投彈,好像他們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全不按照任何戰鬥條令行事。敵人被打得手足無措,混亂地擠著,撞著,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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