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戰鬥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
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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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鳳啊!」 許鳳忍著咽喉酸楚和著眼淚,一仰脖把藥灌下肚子去。隨後哇的一聲又吐了滿地。大娘輕輕地給她捶著背。 潘林立在旁邊看著。他的影子拖得長長的一動也不動。 …… 燈光照著人們的臉色,都是那麼嚴肅。區委在開會,許鳳壓抑著煩惱望了大家一眼說:「現在先請潘副書記傳達縣委的指示。」 潘林在開會前先跟李鐵個別談了話,嚴肅地批評了他,苦口婆心地開導他,要他認真檢討,決心改正錯誤。想不到李鐵真像塊鐵一樣,一言不發,越聽氣越粗,眼睛越睜的大,盯著潘林,始終沒有說話。潘林見他面色又黑又黃又瘦,累的不行,心裡疼他,不由地一陣難過,只好不再談下去。最後只囑咐他在會上要虛心聽別人的批評。現在開會了,潘林見李鐵坐在那裡,竟是越發不像樣了,豎著眉,望著窗,傲然地微笑著,大口地吸著煙。見他這樣,真是氣的火撞頭皮,於是向李鐵盯了兩眼,咳嗽了兩聲說道: 「許鳳和李鐵同志的錯誤是嚴重的。第一,無組織無紀律,在武裝鬥爭的問題上,不執行縣委的指示,擅自行動;第二,誤殺俘虜,破壞了黨的政策。尤其是李鐵同志,道德敗壞,發展到企圖強姦趙小鸞。因此,縣委決定給許鳳和李鐵同志撤銷黨內職務的處分,並且調離棗園區,另行分配工作。」 李鐵那瘦削的臉上毫無表情,兩眼凝神地盯著牆壁,坐在那裡聽著,自己暗想:我出生入死,忠心為黨,你難道不瞭解我?你竟相信那些無中生有的事,那些別人存心污蔑我的事,你真也太主觀主義了!他越想越生氣,忍著一肚子委屈聽著,心裡暗暗叫苦。 潘林繼續說:「縣委已經接到了七封控告信,都是控告李鐵、許鳳和區委會的。」潘林拿出一疊信晃了一下,大家都為之一驚,望著潘林的手。潘林咳嗽了一下嚴厲地說: 「信裡所反映的問題很嚴重,縣委還要作進一步調查。而我認為你們區委會感情用事,不能無情地對許鳳和李鐵進行鬥爭,這是原則錯誤。因此才決定給區委以指責處分。」 許鳳緊抿著嘴,那明亮的黑眼珠尖利地盯著潘林,見潘林說完了,忍著氣望了大家一眼說: 「同志們發言吧。」 曹福祥摸了一下小黑胡,赤紅臉氣的更紅了,瞪著李鐵說: 「我們決不能容忍幹部道德敗壞!李鐵同志錯誤很嚴重,應該好好檢討。但是他打敵人不算錯,所以我還是認為不能給他們這種處分,也不應該調離棗園區……」 李鐵一言難盡地望了一下曹福祥,沒有言語。 胡文玉接著憤慨地說:「李鐵同志品質這樣惡劣,應該給以嚴厲處分。他沒有資格當遊擊隊長,應該調回縣委機關進行審查。至於給許鳳同志的處分,我堅決不同意!」 趙青緊跟著嘲笑地哼了一聲說:「我沒有別的話可說,党對許鳳和李鐵同志的處理是完全必要的和正確的。」 李鐵聽到這裡,惱怒得七竅生煙,火沖頭皮,忍不住噗冷一下站起來,想發作一下,但立刻又克制住了。他手裡抓住一個茶碗,一使勁,只聽叭喳一聲,茶碗給捏碎了。他咬咬牙,猛的一下又坐在凳子上。 朱大江圓睜著兩眼,瞅著趙青。他很想為許鳳、李鐵辯護幾句,可是心裡一氣一急,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江麗這時出人意外地笑了一聲。人們都看著她。只見她立起來一甩頭髮,激昂地揮著手說:「我有一個相反的建議。 我建議縣委表揚許鳳和李鐵同志。」 人們都為之一震,會場空氣立刻活躍起來。江麗環顧了大家一遍,似乎在故意尋求反對的眼光,好向它挑戰。秀芬快樂地忍不住大聲說: 「對!」 江麗接著說:「我詳細瞭解了李鐵同志伏擊郭店敵人的經過,簡直好的很。當時最瞭解情況的是他,如果他不作出決定,就會錯過打擊敵人的機會。為了人民的利益,他敢於負責,他不顧及個人會不會受處分,只是堅決地去打擊敵人,這是多麼好的品質!我說我們應該向他學習。為了這個要給他處分,這至少是糊塗。許鳳同志盲目的決定打伏擊,打了自己人,這是錯誤,但也不能處分她!」 潘林嚴厲地望著江麗,想說什麼。江麗並不示弱,也目不轉睛地盯著潘林說:「大概我受了李鐵和許鳳同志的影響,所以說話變得難聽起來了,可是事實是這樣。至於什麼男女關係等等,我認為是有人故意往他們臉上抹灰!許鳳和李鐵同志的作風是非常正派的!使我感到很奇怪的是,為什麼專門有人造他們兩個的謠?」 許鳳提醒了江麗一聲:「別扯遠了!」 江麗會意地點點頭道:「我還得說兩句。一塊白玉,你給它抹上多少黑,總是一塊白玉。許鳳和李鐵同志的問題,我相信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張俊臣皺著大黑眉使勁吸煙,別人說什麼他都不開口。許鳳問他:「張俊臣同志有什麼意見?」他嗑磕煙袋鍋哼了一聲道:「我不說,現在說也沒有用。反正我是不同意這個決定!」許鳳注視著李鐵那炯炯發光的眼睛說:「那麼,李鐵同志,請你發表意見吧。」 李鐵煩躁地一扯褂子,嗤一聲扣子撕斷了兩個。他痛苦地咽下一口唾沫,從鼻子裡噴出一股悶氣,哼了一聲說:「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指責和處分,這不是事實,這都是對我的污辱!」 「什麼?污辱!」潘林氣得指著李鐵說:「同志啊,對党要忠實!你企圖強姦小鸞,是我親眼看見的,我還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你的眼睛,」李鐵陡然立起來說,「我比你更相信我的黨性!」 許鳳這時也忍不住一下立起來說:「我認為縣委的決定是錯誤的。我也不能同意縣委對區委會的指責。」 潘林竭力平靜地說:「你有什麼意見,可以都講一講嘛。」 許鳳激動地說:「我是要說!我有錯,可是絕不像潘林同志想像的那樣。我對黨是問心無愧的!我真沒有想到潘林同志,你,你,你竟這樣!」她說不下去了,看著潘林,明亮的大眼睛裡包著淚花,她咬緊牙強忍著咽下一口苦水。顫微微地呼出一口氣,接著說:「潘林同志,我一向尊敬你,大概你,你還以為你是在忠心耿耿地維護黨的利益,你還以為自己是嫉惡如仇,不講私人感情,堅持黨的原則,嚴肅地執行黨紀。這真是可悲!可惜!同志,你錯了!你偏聽偏信,你往我和李鐵同志身上潑屎潑尿,早晚有一天你得負責給我們洗乾淨,早晚有一天你得檢討!……」 潘林聽著許鳳的話,驚心動魄。聯想到和王少華的一場爭論,不禁猶豫起來,暗想:難道我真的錯了嗎?……他想出了神,底下許鳳說的話竟沒聽清楚。 會散了,潘林把張俊臣叫到另一個屋裡,想單獨和他談談,聽聽他的意見。潘林為什麼特別注意張俊臣的意見呢?因為他知道自從張俊臣調區擔任抗聯主任之後,根據許鳳的意見,大膽地深入到據點附近的落後村莊去,一股勁把區幹部們認為無法開闢的三個村開闢出來了。他首先對準基本群眾的迫切要求,打擊了偽政權,減輕了群眾的負擔。隨後將把持著村政權的地主富農反動分子弄下臺去,把他們手中的槍支繳出來,建立了秘密的遊擊小組。武器一掌握到革命的貧雇農手裡,村裡的形勢立刻為之一變。革命勢力腰板硬起來了,挖了秘密洞,建立了秘密抗聯組織。又從鬥爭中選擇最有覺悟的貧雇農吸收入黨,建立了支部。這三個村就像三個不可摧毀的堡壘威脅著敵人。這一工作,震動了敵人,鼓舞了幹部和群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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