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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江姐,這就是你天天打聽的那個李鐵同志。」秀芬叫著江麗,給李鐵介紹了。又指著劉寒露對李鐵說:「這是村婦會主任劉寒露同志。」

  寒露笑著朝李鐵點點頭,讓他坐下。江麗露出了笑容,從容地把手伸給李鐵說:「我是江麗,想不到真看見你啦。」

  李鐵見江麗伸手給自己,就忙著去和她握手。李鐵那粗硬的手掌像一隻老虎鉗子,江麗那軟綿綿的手,經他一攥,不由痛的一縮。

  許鳳爽朗地說:「江麗同志,過平漢路回軍區現在是去不了的,縣委已經決定叫你參加區委,咱們在一起工作啦!」

  江麗說:「好吧,我早想要求你們給我點工作做了。不過交通線恢復了,我可就得走。」

  許鳳笑說:「可以,我們不能耽誤你當名演員哪。」

  人們都笑起來。這時聽到胡文玉在東廂房的咳嗽聲。他是為自己和許鳳的意見分歧在深思苦慮。

  江麗望著李鐵說:「大掃蕩以前,我們曾經打算訪問你哩。」

  李鐵打量著自己搖搖頭說:「笑話,訪問我幹什麼?」

  江麗說:「你是著名的手槍隊隊長啊,我們聽說過關於你的好多故事哩。」

  李鐵說:「好吧,這一回有的是機會,訪問吧。不過保險你會失望的,因為我不是傳說裡的英雄。」李鐵雙手掂量著,搖搖頭。引得姑娘們都笑了。

  江麗說:「你拒絕也不行啦,我一定要在你身上挖掘出材料來。」江麗說著引得人們更笑起來。

  李鐵說:「哎,挖吧,我一定等著挨挖。可是,軍區宣傳隊有個同志,不知道你可認識吧?」

  江麗問道:「是誰?」

  李鐵說:「你看,搞音樂的嘛。什麼《滹沱河之歌》啦,《平原騎兵隊之歌》啦,都是他作的曲子。我在軍區受訓的時候,他教我們唱過歌,是陸平同志。」

  江麗一聽,眼睛裡立刻冒出晶瑩的淚花,突然低下頭,拿出手絹擦起眼睛來,一面說:「他是我愛人,他犧牲了一年多了。」

  她擦著眼淚。李鐵、許鳳、秀芬、寒露他們也沉痛地低下頭。

  「江麗同志,別難過。」許鳳扶著她的肩膀安慰她。

  李鐵心情沉重地把拳頭按在桌子上,難過地小聲自語著:

  「他也犧牲啦!」

  屋裡一陣悲痛的沉默。時間已是深夜。這時蕭金和村幹部取了聯繫回來,胳膊上搭著一條藍粗布被子,立在屋門口,寒露忙立起來說:「天不早了,咱們趕快歇了吧。」

  她隨後把李鐵、蕭金安排到東廂房,和胡文玉睡在一起。回來又檢查了洞口,都躺下睡了。幾個姑娘擠在一條炕上,齊頭並肩地躺下,誰也睡不著覺,便嘀嘀咕咕地說起話來,東拉西扯,從家裡說到村裡,從抗日說到個人問題。

  寒露歎了一口氣說:「鳳姐,幫我拿拿主意吧,我可怎麼辦哪!別人還說我好命,我可天天越過越膩味。眼看著你們都在外邊鬧革命,可我呢,還蹲在家裡。就在村裡擔任點工作吧,還是免不了在家裡出來進去,吃飯,睡覺,一天圍著鍋臺、磨台、窗戶台轉,沒完沒了真折磨死人。看你們灑灑脫脫,痛痛快快,敢作敢為,說東就東,說西就西,站在人前誰不尊敬。可我這樣像個什麼?」她說著唉了一聲。

  許鳳說:「你又能幹又有文化,趙青為什麼不叫你出來參加革命工作呀?」

  寒露說:「他呀,他根本就不想叫我出去。」

  小曼急問道:「為什麼?」

  寒露說:「猜不透,反正總有說詞,什麼爹娘啦,家業啦……」

  秀芬哼了一聲說:「家業,希罕什麼家業?不管有多少阻礙,參加革命反正是在自己!」

  寒露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許鳳聽著心裡奇怪起來,趙青怎麼有這種思想。姑娘們漸漸地都睡著了。許鳳還在睜著眼睛深思著,前前後後幾十個問題一齊湧上心頭。怎麼著才能把工作領導好呢?她感到心裡空虛地摸不著底。怎麼也睡不著了,便悄悄地起來,下炕點上燈,從檔包裡拿出一本書,用心地讀起來。一面讀著,許鳳嗯了一聲,心裡說:我們不應該這樣被動地應付敵人的清剿,敵人正是要迫使我們去走這條路。當我們只顧保存自己的時候,敵人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弄光我們的糧食,順利地建立起他們的統治。接著就會使我們和群眾處在饑餓的境地,使我們無法支援下去。「怎麼辦?」她沉思著,不覺說出聲來,「……對!我們要迫使敵人走另一條路,我們要指揮他們!」許鳳果斷地一揮手。

  「指揮敵人?」江麗、秀芬同時抬起頭來,眨著眼睛看著許鳳,驚異地問。

  許鳳一笑,說:「對!指揮敵人!叫敵人日夜奔跑,吃不飽肚子,睡不好覺。叫他們天天去為肚子發愁吧!還有,叫敵人日夜忙於修復他們的電線!小曼,去叫李鐵同志他們來!」

  「好!」小曼輕聲答應了一聲,跳下炕跑出去,把李鐵他們叫來了。

  燈光下,幾個人輕聲議論著,被一種新的思想鼓舞著,小聲笑著。

  【第四章 四、爭論】

  鬥爭一展開,形勢立刻起了很大變化。棗園據點的供給困難起來了。宮本和渡邊正在生氣,管給養的曹長又來報告:「報告!現在馬料只夠用一天,米麵也只夠吃兩天的了。」

  渡邊氣惱地用日語向宮本喊叫起來:「打那些村長!叫他們把東西送來!!」

  宮本冷冷地說:「都打過了。」

  這些天,各村的聯絡員在區幹部的領導下,不但不給敵人送糧食,反而都異口同聲地向敵人報災、訴苦,要求減免。有的空手而來,說送來的糧食在半路上被遊擊隊截去了。宮本把聯絡員們狠狠地打了又打,並且威脅道:「明天你們再沒有糧食送來,就統統殺頭!」兩天過去了,各村才送來一點兒,據點裡這麼多人,還不夠吃一天的哩!宮本、渡邊都氣壞了。怎麼辦呢?真的都殺了聯絡員嗎?不行。打嗎?可這些人好像都齊了心,專門等著挨打似的。

  於是渡邊、宮本、張木康帶人親自出來搶糧了。一出來就先搶高村。敵偽軍包圍了村莊,聯絡員在村裡大聲嚷著,叫各戶交糧食。把鑼都快敲破了,還是沒有人把糧食送來。渡邊、宮本、張木康親自挨戶去搜。到一家,聯絡員就把盛乾糧的籃子摘下來給他們看。只見籃子裡都是些棗糠、野菜、樹葉做的乾糧。一群老頭唉聲歎氣地跟在後邊,不住聲地訴苦,還向張木康遞交了報告災情的呈文。渡邊氣得拔出刀來,把老頭們都趕跑了。敵人在高村就搜了一天,鬧的精疲力盡,總共才弄到了十幾車糧食。渡邊、宮本疲乏地回到據點。一檢查,糧食袋裡有多一半的土。渡邊氣惱地在屋裡轉了幾個圈,兇狠地喊著:

  「老百姓統統是八路!統統的殺光!」他一面嚷著,一面猛地抓起話筒,給各據點打電話,讓各據點全部出動搶糧,搶到立刻都送到棗園來。可是電話怎麼也打不通。宮本、渡邊又氣又急,滿頭大汗,立刻派人去檢查。可是檢查員卻回來報告說:電杆、電線都沒毛病,不知為什麼,就是不通話。渡邊沒好氣地打了電話兵一頓,親自帶人出去檢查。可是除了發現電線杆上寫上了抗日標語以外,也沒有找出毛病在哪裡。

  渡邊心裡真是說不出的苦,回到據點裡,光想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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