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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五


  馬風蘭在氣頭子上,根本沒有弄清馬之悅罵的桑,還是罵的槐,腦袋一歪,也回罵了馬之悅一句:「你才是混蛋!你自己讓人家欺負還不夠,把娘們也搭上了,連一句給我撐門面的話你都不敢說 !你不混蛋嗎?」

  喜老頭和福奶奶幾乎同時一笑。他們心裡邊也想到一個地方去了:罵得真恰當,一對兒混蛋。

  馬之悅怕吵起來沒個完,就對兩個老人說:「你們別爭吵了,咱們自己家的事兒,還不好說好道嗎?常言說,三秋不如一麥忙,在這樣的日子口,不論是誰,都得下地幹活兒;不勞動,光在家等著別人送到手上再吃,那是不行的。還有,咱們對這件事兒,應當沒裡沒外,沒遠沒近一一獅子院的人都是貧農,這一點兒當然能做到。」

  也就在這個時候,蕭長春從場上出來,正走到寨子那邊了。

  喜老頭說:「我說主任,你這話裡邊,好像有點別的意思吧?」

  馬之悅假笑著說:「唉,你怎麼這樣愛多心呢,我跟你談的是工作,用得著在話外邊掛點什麼意思嗎?」

  喜老頭質問他說:「我們要是真有裡外遠近的事兒,你當主任的,應當明說才對呀!」

  馬之悅說:「我是說,你就照著動員我家人這樣,把所有幹部家的人全動員出來才對;要不然,我們幹部不好對自己家的人說話兒,也不好對旁人說話兒,你們也不一定好說吧?」

  福奶奶插言問:「幹部家的人我們也找遍了;其實,除了你家的,沒有一個沒下地幹活兒的。」

  馬之悅說:「咱一隊總共這麼幾個幹部,禿腦袋上的蝨子一一明擺著的事兒呀!你們回到場上,跟支書、隊長彙報彙報,看看還有沒出來的沒有。我家的人呢,由我負責動員就是了。」

  福奶奶還不大放心地說:「你可別把我們支走,她又藏到屋裡不動呀!」

  馬之悅說:「這點小事兒,用得著這樣嗎?有別人有我們,只要幹部家的人都出來了,她敢不出來,你們朝我說。」他指了指圍上來的女人們說,「這不,大夥兒都在這兒,看看我的話算話不。可有一件,別丟下人。丟下了人,影響可不好。」又對馬風蘭說,「走,回家吃飯,下午幹活兒。」

  馬之悅和馬風蘭往家裡走了,喜老頭和福奶奶走進了場院,這兒留下了幾個剛剛從場上出來的婦女。

  這兒成了婦女們的天地了,裡邊有把門虎、瓦刀臉、馬大炮的嫂子,還有瘸老五的女人。她們放肆的又是小聲地議論起剛才那件事兒。

  把門虎沖著那兩口子的背影兒,擠眉弄眼地說:「馬風蘭是呆慣了,吃慣了,細皮嫩肉的,讓她到地裡邊曬著去,她要幹才怪哪!」

  瓦刀臉接過來說了句反話:「她不幹就行啦?你沒聽見隊長在場上說呀,不下地幹活兒,誰也不行!」

  把門虎心裡有數兒,又點了一句:「聽那個呢,有的人不下地,看他能把人家怎麼樣?」

  瘸老五的女人不摸底細,說開了公道話:「誰呀?我看除了馬鳳蘭和六指家裡的,沒有一個不愛下地的,大秋麥月,多嬌貴的人也不會閑看。」

  把門虎忙說:「有。你沒聽馬主任剛才說嗎?那話裡是有話呀!」

  瘸老五女人問:「誰呢?」

  把門虎嘲笑地說:「誰?馬連福屋裡的那個大花瓶、美人兒唄!」

  馬大炮的嫂子被提醒了,大驚小怪地說:「哎呀,真的,怎麼把她忘了?咱們忘了,隊長怎麼也忘了呢?」

  把門虎說:「忘倒不一定忘,不敢捅那個馬蜂窩倒是真的。」

  瓦刀臉又說一句反話:「怎麼不敢捅,這個隊長可不搞私情。」

  把門虎說:「算了吧。還說辦農業社依靠貧下中農,就依靠這樣的人呀。」

  瘸老五女人說:「像孫桂英這樣的人有幾個呢?」

  把門虎說:「有一個還不夠呀!聽說她還是從北口外逃荒過來的,那兩口子全是無產階級,多值得依靠呀!」

  好幾個人一齊嘻嘻地笑了。

  瓦刀臉下結論說:「甭笑。不論什麼農,好人總是好人。」

  把門虎很有感歎地說:「真是,說一遭兒,還是咱們中農老實、聽話。」

  瓦刀臉生氣地說:「唉,不老實,不聽話行嗎?剛在場上千半天。又讓我下地,好像燒火棍子,想往哪兒扔就往哪兒扔。」

  站在寨子那邊的蕭長春,聽到這些議論,心裡邊很難受。人們背後嘲笑孫桂英,而且是把她作為貧下中農來嘲笑的,使得支部書記又痛苦又惱火,可是他不能過去插言。這裡邊的確有點兒理不直氣不壯。他覺著,這件事情是不能容忍的,應當馬上解決。

  他想到這兒,就又轉過身子,一邊卷著煙,一邊朝場院走。

  這會兒,馬之悅兩口子已經走到了沒有人的胡同口。

  馬之悅對馬風蘭「規勸」了幾句,又說:「讓你下地,就下地吧,反正是幾天的事兒,一應付就過去了,何必呢!」

  馬風蘭說:「我怕給他們開了齋,沒頭兒!」

  馬之悅說:「這日子總這樣了?要是總這樣,你不想開齋也得開齋了。」

  馬鳳蘭眼一瞪:「怎麼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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