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浴血羅霄 | 上頁 下頁 |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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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為避免物議,也採用「偷樑換柱」的辦法,或則「明升暗降」,或以「受訓」的名義調走,目的在插入嫡系幹部,於是乎「中央化」了。所以非中央化的部隊越剿越少,再剿幾下,飯碗也剿掉了。過去我因為這些事和自己沒有多大關係,所以不大注意,現在問題到自己的頭上,心所謂危,就不能不加考慮。我雖然不能算雜牌,但也不是嫡系。他們雖不一定象處理雜牌一樣處理我,但比起嫡系來,卻不能怪我憤憤不平。天使呀!你覺得怎樣…… 他寫到這裡,頭已經疼得抬不起了,心裡好象要作嘔,於是離開座位,踉蹌了幾步,就昏昏沉沉地倒到床上去了。 【第三十七章】 這一天上午,全蘇區黨政軍民祝捷大會開幕了。會場是在禾新城西北三十五華里的森林旁邊的野地上。一座臨時搭成的舞臺,面向南方,舞臺的四角頂上,各懸一面紅旗,正面是紅布橫幅,幅上寫著幾個大字:「慶祝紅軍勝利大會」。 會場上面並排著馬克思、列寧的畫像。舞臺前的兩旁掛著長條紅布標語,右邊是:「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左邊是:「粉碎國民黨五次「圍剿」!」 早飯後,紅軍、遊擊隊、兒童團、少先隊、黨政機關工作人員,還有解除了武裝的國民黨官兵,成連成隊地,從四面八方趕來。他們都帶一面小紅旗,背槍的都把小旗插在槍口上。 紅軍都穿灰色軍裝,腳穿草鞋,進會場的時候,槍都背在左肩,用哨音調整步伐。 朱福德和他的炊事班,列入縱隊直屬供給勤務部隊內。他身材高大,是全隊第一名。剛進會場,還沒有立定,忽然聽到右邊先到的佇列中有人叫道:「你看!你看!朱老大……」 他順聲看去,是陳廉,陳廉穿一身較新的軍裝,顯得非常精神。他正拿著一大疊傳單在散發。陳廉手指著他,於是好多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他身上。 「你今天刮了鬍子,放下洋鐵水桶了?」 朱福德把他從上到下端詳了一番,說;「我看你我都一樣一一你不是也放下洋鐵宣傳桶了。」 「是。不過這只是暫時放下而已。」 「當然是暫時放下,我知道,你的筆不把蔣介石和帝國主義寫倒是不會停的。」 「朱老大,我也知道,你的水桶不把蔣介石和帝國主義淹死,也是不會放下的。」 周圍的人都笑起來。 這時張山狗也擠過來插話:「我們羅霄縱隊有兩個桶,一個是朱大伯的洋鐵水桶,一個是小陳的洋鐵宣傳桶,一個挑著走,一個提起走。朱大伯的水桶,好象兩口水井,打勝仗不用說有水,打敗仗也有水;小陳的宣傳桶,打勝仗不消說寫標語,打敗仗也寫標語,宿營不消說寫標語,行軍也寫標語;白天寫標語,晚上就畫路標,有時還在月亮下寫標語。這兩個桶,他們什麼時候都用上了。」 「那麼你也該有個桶罷?」 「我什麼也沒有。」 站在不遠處的何宗周,快步走過來,眼珠轉動幾下,眉毛飛揚,抿了一下嘴說:「我看你穿土豪的長袍大褂去白區偵察,總擺不出士豪的架子來。土豪看到你,也許會笑你是飯桶。」 大家都大笑起來。 忽然西面有人浮動。有兩個紅軍士兵押了個人來,那人頭戴飛機帽,身穿國民黨的軍官衣服,佩著國民黨的臂章徽章,胸前有幾個大字——「國民黨飛機師」。 紅軍戰士把這個囚犯押到會場中間,接著來了兩個人,一個站在桌子北面,他的座位上,寫著「審判官」三個字;另一個人坐在桌子東面,座位上寫著「檢查官」三個字。檢查官控訴了國民黨飛機的罪狀後,審判官就嚴肅地問道:「你當飛機師多久了?」 「四年了。」 「你為什麼去當飛機師?」 「我以前覺得開飛機頂有意思,就去學航空。畢業後當了飛機師,就聽命令參加進攻蘇區和紅軍。」 「你炸了多少地方?」 「多得很。興國、東固、富田、寧都、石灰橋、禮田、高橋頭、埠前好多地方都炸過,還炸了你們的隊伍。」。 「你為什麼要炸老百姓和老百姓的房子?」 「蔣介石、何鍵叫我炸的。他們說你們都是土匪,紅色區域是匪區,紅區的老百姓是匪奴,通通該死,通通該殺。」 審判官停了一下,又問道:「我們打的是土豪劣紳、帝國主義,老百姓自己做自己吃,難道該死該殺嗎?」 「我當國民黨的飛機師,只聽蔣介石的命令。」 審判官忽然眉毛一豎,右手在桌上一拍,大叫道:「混蛋,蔣介石、何鍵是什麼東西,他們是帝國主義和土豪劣紳貪官污吏的走狗!屠殺人民的劊子手!」 人群中忽然鑽出一個中年婦女,拿一根棍子,箭步跑到飛機師後面,使勁打了幾下。飛機師猝不及防,一面避開一面急速地叫道「唉!唉!真打!」 許多老百姓都同聲喝彩,叫道:「打得好!打得好!」 中年婦女還在趕著打,押飛機師的紅軍士兵緊急攔住說:「不要打!不要打!」 「為什麼不能打!」 紅軍士兵一面嚴密警衛一面急促地說:「他他……是假飛機師,假飛機師!」 中年婦女余怒未息,懷疑地說:「假的?」 「當然是假的。」 「唉呀!……」 會場的人都哄笑起來,中年婦女在大家的哄笑中,羞愧似地跑回人群中。 忽然左側又來了一隊紅軍士兵,押了三個戴著三尺高帽的人,向舞臺走去,三人都穿國民黨軍裝,頭一個高帽上面寫著:「國民黨少將旅長江向柔」。 第二個左胸前有個布條,上面是:「國民黨上校團長朱本成」;第三個左胸前也是布條,上面寫著:「國民黨上校參謀長劉楚成」。 他們到隊伍旁邊的時候,佇列中的人都掉頭去看。他們的視線都隨著高帽將軍登上舞臺而集中到舞臺上,高帽將軍開始並排站在台中央,隨即後退幾步,他們眉頭一緊鎖,面如土色,低著頭,象失去靈魂的人。 許多人都向前靠,要看清高帽的尊容,但被標兵攔住了,被攔的人大聲叫道:「我們要看看白軍的旅長,我們……」 整個的會場都轟動起來,會場總指揮高舉兩手,說:「可以!可以呀!」 高帽將軍依然低著頭,不敢向前。這時候他們被千千萬萬人的威力嚇懵了,不知紅軍怎樣處置他們。 總指揮走到他們面前,多少帶一點蔑視的口氣說:「江將軍,大家要看看你們,請你們向前幾步。」 高帽將軍心裡很害怕,紅軍不虐待俘虜,老百姓可不管那麼多,萬一……於是鼓起勇氣,向總指揮請求說:「先生,請你們開恩,留下我們的命吧!」 總指揮連忙解釋說:「不要怕!不要怕:大家只想看看你們。請!請!請!」 江將軍向前站定之後,還是低著頭,台下很不滿意地叫道:「抬起頭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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