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浴血羅霄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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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半坡上有好多從村裡跑出來的人,他們清楚得很。」 他判斷說話的人,不是遊擊隊,就是赤衛隊,於是叫道:「同志,你們是哪部分?」 「你是准?口令!」 「沒有口令,是『跑反』的。」 「有幾個人?」 「就是一個人。」 「怎麼是一個人?」 「跑散了。」 問他的人正是本地赤衛軍。他們聽到他的口音,離本地不遠,而且是個小孩,就叫他過去。他們把紅軍主力行動的方向告訴他,並答應帶他走小路去趕隊伍。 第二天上午,他到司令部住的村子,進了村莊,遠遠見到馮參謀披一件大衣,低著頭,在一個新蓋的小房子外面的小空地上,踱來踱去,好象有心事的樣子。何雲生走到他面前,大叫了一聲,馮參謀嚇了一跳:「你幹什麼去了?」 原來馮參謀不知道雲生請假回家,見到他身上背了一個新圖曩,又問道:「你背著誰的圖囊?」 「反動派的。裡面有蠻多東西。」 雲生立即把圖囊取下來,交給馮參謀,同時還把他在昨天被俘和逃出來的簡單經過告訴他,馮參謀立即打開皮包,一面聽他講,一面取出檔來看。是命令、通報、鉛筆、橡皮,他把文件一件一件翻出來,趕快過眼尋找重要的,他注意到那張命令,命令後面附一張紅藍鉛筆標示圖,突然眼睛一亮,臉色一變,唉呀了一聲。那是曾士虎將軍在四天前發給贛西北國民黨軍隊總攻擊的命令,上面列舉了紅軍團以上單位的番號,估計了紅軍的行動方向,特別對紅軍目前情況,有詳細分析,他認為紅軍困難很多,最主要的是糧食困難和疲勞,國民黨軍隊卻具備著各種有利條件最主要的是兵力雄厚,交通聯絡便利,要求各軍以最大決心迅速消滅紅軍于赤區,附圖上紅藍點線,縱橫交錯,幾個大矢標,一個是從東南方向射到蘇區,矢標旁邊寫了50D等字。 一個是從他們六天前打仗的地方起,跟著他們的來路到蘇區,矢標旁邊寫的18D,62D等字。一個是從西南方向,矢標旁邊寫著19D等字。蘇區四周許多重要地點,打著X和符號,在X的旁邊不是寫著幾A幾D幾R,就是寫著某師某旅或某團。那些綠的矢標,是敵人主力進攻的路線,那周圍——特別是北面——許多的X,是敵人的據點和堵截部隊,如果把四周敵人集中的地點和前進道路用橫線聯繫起來,好象一個圓周,紅軍的集中地點——小蘇區,好象圓心,圓周對圓心包圍得緊緊的,從哪方面都不容易突出去。但是,從這張圖上又看出他們的西北面,也是他們準備走的方面,是敵堵截兵力比較薄弱的地方。 馮參謀這時已十分明白曾士虎對赤區和羅霄縱隊又一次的大包圍計畫,興奮得很,兩天以來,為了搜集敵人進攻的材料,特別是西北面,很需要更具體的材料,曾想了很多辦法,也沒有到手。他從清早起來,不時把得到的大大小小情況,報告郭楚松、杜崇惠和黎蘇。他們雖然可以大體判斷各路敵人的主要方向,並且也根據這些材料下定初步決心——向西北行動——但由於情況不大具體,下決心還需要補充新的材料,才能最後肯定。何雲生帶來的材料,使敵情清楚了,部隊可以馬上開始行動,他吐了一口大氣,好象解下千斤重擔一樣,對於獲得寶貴材料的雲生,又感激又敬佩,抱著他的頭,說:「你成了小英雄呵!把強盜頭的命令也偷來了!」 雲生不明白馮參謀說強盜頭是指誰,他有些驚奇地問道:「馮參謀,強盜頭是誰?是不是蔣介石?」 「是說的曾士虎。」他親熱向著他,「你把他的命令偷來了。」雲生一聽說是曾士虎,更加驚異,他雖然知道得到了敵人的檔,總有些用,但不知道是曾士虎的命令,這下子他高興得手舞足蹈。 「雲生,你去睡吧,今天還要走路的,」 【第十四章】 向西延伸的道路依然彎彎曲曲。路旁枯了的鴉片煙苗,開始發出嫩芽。面色黝黑,手足骯髒的乞丐,提著竹籃,三三兩兩,在慢慢地走。牆壁上有許多奇形怪狀的漫畫,不是畫的共產共妻,就是殺人放火。還有許多標語,不是寫的打倒共產黨,就是擁護中國國民黨…… 標語中有些字跡加上一層和牆壁相同的顏色,在加塗的顏色下,隱藏著模模糊糊的字跡,仔細看去,在「殺人放火」四字上面隱約見到「禍國殃民」四字;「共產」二字上面,是「國民」二字。 陳廉急急忙忙走到標語面前,用黑顏色再重疊寫上去,這樣新的又掩蓋了舊的,「禍國殃民」及「國民」等字顯了出來,一句反對共產黨的標語很快成為反對國民黨的標語了。 老百姓三三兩兩,不緊不慢地圍攏來,他們臉上頗為平靜。只有小孩子,看見壁上紅紅綠綠,就指手劃腳地當美術來欣賞;而有些歷盡滄桑的老人們,則發出深沉的嘆息聲。 陳廉改了幾條標語後,指著舊標語,問老百姓說:「同志,這些標語是幾時寫的?幾時改的?」 一個鬢髮斑白的老漢,感歎地說:「唉呀!幾時寫的,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不過知道一點,五年以來,這些標語都是曾經改過多次的。看到紅軍寫,白軍塗,白軍寫,紅軍塗;他們寫的時候,常常高興地念一次兩次,我雖然是個瞎子,但現在無論怎佯改,我也可以認識了,橫豎改來改去,不是說打倒你們同志,就是說打倒那些反動傢伙。」老頭蒼老的眼睛向四周掃射一下,繼續說,「你們這些改字的地方,牆壁都厚了一層!」 「這裡的蘇維埃是什麼時候成立的?」 「成立!」老人乾枯的眼裡,突然射出一道光輝,「第一次是在五年前。但五年來前後成立了三次,每次多則一年,少則兩三月,就失敗了。」 「前後成立了三次?」 「是,正是這樣,所以一句標語才翻來覆去地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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