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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鎮長在他們剛進門口,就站起來,軍官隨著站起,鎮長用手指著軍官,眼睛隨即轉到他們身上說:「這是孫師長那裡來的李副官。」

  「辛苦!辛苦!」老少兩個紳士同聲說。

  「不客氣!不客氣!」

  「這位是雷老先生。」鎮長指著老人說,「是敝縣最有威望的老紳士。」鎮長又指著少年向副官介紹,「這位是雷先生公子……雷震川先生。上海法政專科學校畢業,在牯嶺黨政訓練班服務。前幾天由南昌行營派來調查民情,也順便探親。」

  鎮長給他們互相介紹的時候,他們三人都先後取出自己的名片,互相交給對方。

  「今天是從秦山腳下來的嗎?」鎮長向著李副官問。

  「是的!」

  「路很遠!」

  「一百二十裡。」

  鎮長感歎起來:「真是神兵!才半下午,就趕了一百二十裡。」

  老頭眼睛突然亮起來,搖頭擺尾地說:「『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貴軍可以當之!」

  「未免過譽!未免過譽。哈哈!」

  軍官沒有等笑聲完全落下,就向著鎮長說:「要麻煩鎮長,請下命令架浮橋。」

  「這馬上就可以辦到。」

  「我想派兩個人去幫忙。」

  「不必,你們的兄弟已經辛苦了,而且架浮橋並不難。」

  「鎮長,架浮橋還有許多軍事上的要求。」

  「那也好,也好。」

  鎮長立即派人到碼頭去,他再三吩咐要按軍官的要求辦好。

  鎮長問軍官:「前幾天聽說秦山地帶,到了很多土匪,今上午聽說被國軍包圍了,現在怎樣?」

  「喔!」青年軍官微笑著說,「完了!差不多完了!昨天上午我們十八師,十六師,六十二師,獨立七旅,三十四旅各部隊,在那一帶把土匪三麵包得緊緊的,經過一下午戰鬥,大部分消滅了,拂曉前看到上級通報,只有一部分,乘雨夜向西南方向從小路沖出去了。」

  「沒有完全包住?」

  「包是包住了,不過那些人,扒山上嶺,摸黑穿霧,不按正規戰法呀!……今天敝師來貴處,是來搜剿他們的。」

  「好!好!好!」其他的人都歡呼起來。

  「我聽說土匪到秦山。」鎮長很得意地說,「就知道他們命不長了,現在果然……」

  軍官接著說:「那是托蔣委員長的洪福。」

  他剛說了蔣委員長,摩登青年、紳士們不約而同地立正。紳士們都熱情地重複他的話:「是!是!是!」

  戴眼鏡的摩登青年對青年軍官有聲有色地說:「蔣委員長對於剿滅赤匪,具有堅定不移的方針,頑強不屈的意志,他在廬山常常對我們說:『有匪無我,有我無匪!』又說:『頭可斷,骨可碎……消滅赤匪這個志向,是不可以奪的。』他關於軍人的責任,也明確指出:『我們的敵人不是倭寇而是土匪,因為土匪是心腹之患,甚於外敵。因此你吃飯要想剿匪,睡覺也要想剿匪,走路還是想剿匪,必須到匪剿完了為止。無論對士兵講,對官長或是對百姓講,時時刻刻總要不離開剿匪……』象這類的話,他講過不知多少。他是真正做到了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什麼會議,什麼什麼……都是講剿匪。」

  「蔣委員長,」老頭說,「這種精神,正是曾文正公剿滅長毛賊的精神。」

  青年軍官和摩登青年一聽到蔣委員長四字,又不約而同地立即立正,鎮長對老頭微笑看了一下,老頭也會意地微笑,表示孺子可教的得意神色。

  「是,是。」許多人都贊同,鎮長隨即說,「我雖然沒有親聆蔣委員長教誨,」青年軍官和摩登青年又是一個立正,鎮長向他們打個手勢,等他們坐下又說,「但從他的演講集中,也看出他的偉大。他說:『……曾胡幾個以忠義之氣為天下倡……所以才把風氣轉移過來,卒能平定洪楊,把垂死的清室中興起來。現在我們所遇到的困難,比當時的滿清更嚴重……我們要救國,要復興,就不可以不效法曾胡以及當時一般忠義憤發的將領……」

  「對!對!對!」老頭、摩登青年、青年軍官都同聲讚歎著。

  停了一會,青年軍官向著老頭微笑一下,說:「雷老先生,尊府離這裡不遠吧?」

  「有一天半路,在這裡西北面。」

  「還平安吧?」

  「咦!」老頭立即氣憤起來,把手在腿上狠狠一拍。「就是不平安,所以才到這裡來。」

  「不平安!」青年軍人也有點驚愕似的,「怎樣?」

  「是不久的事,西面有一股共匪,突然到我家鄉,那些可惡的臭種,看到我有碗飯吃,就眼紅了,在我門口貼了佈告,說要辦什麼狗農會,分田,焚毀田契債約……胡說八道,犯上作亂。這也算了,他們還要罰我一萬元。」老頭把頭伸到前面,激憤地說。

  「什麼!」軍官更驚愕,「你不犯法,為什麼要罰款?」

  「莫說吧!莫說吧!」老頭更氣地說,「他們在佈告上數了我八大罪狀,罵得我一塌糊塗,只要是人,就讀不下擊。」

  「唉!」青年軍官搖頭感慨著:「世道衰微,人心不古……」

  「正因為這樣,弄得天下昏昏,邪說流行,民國十六年我在南昌,看到街上用大紅布寫著什麼『勞工神聖』,還有什麼什麼的,李副官,你想,這是放的什麼屁,孟夫子說:『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現在,變成什麼勞工神聖了。李副官,做工賣力的是下人,怎麼還能叫神聖?你看天下亂到什麼田地!」

  「這裡他們沒有到過吧?」青年軍官轉問鎮長。

  「沒有到過。」

  「是鎮長善於鎮守,也是諸位先生有福。」

  鎮長倉皇地兩手一分:「豈敢!豈敢!尸位素餐而已。據說全國匪患,江西最嚴重,我們這裡雖然比較安靜,但也不敢過於樂觀。」鎮長停了一下又說,「為什麼江西的土匪特別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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