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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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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英聞言,想起前事,臉一紅跑進裡面去了。國魂再和眾人開講道:「儀芙這人,近日的舉動,著實有些兒可疑。日前我寫信與他,他置之不答。那天忽然不召自來,從此便沒一天不到。至今演出這場把戲,莫非他當真受了偵探的運動,有心給圈套我們鑽?常言知人知面不知心。況且儀芙為人,平日就不十分正派。現在他既蓄意圖我,我們務必設法抵制他才好。」 美良厲聲道:「何必抵制,這班衣冠禽獸,依我主意,爽爽快快早些兒和他絕交就是。」 壽伯搖頭道:「此法不妥,就使要決裂,也不能出之太驟,恐他結怨愈深,更下毒手。依我愚見,還是當他鬼神般敬而遠之,方為上策。」 眾人深以為然。美良卻執定立刻絕交,相持不下。國魂也不得一定主意。聚訟多時,忽聞推門聲響,卻是儀芙來了。眾人都各住口,儀芙一見國魂,又問他傷勢如何?國魂答道無妨。儀芙笑著坐下道:「說也可笑,今天這個亂子,可真出得冤枉。因那肇事的汽車夫,還是替工,並非本身,那本身恰巧今天告假回鄉去了,雇這人去代,不意他毛手毛腳,惹出這場大禍。不但汽車受損,他自己據醫生說傷在內部,七天內若無變動還好,不然只恐有性命之憂。若使那本身開車,決不致有此禍事了。」 說罷眾人都不接口。儀芙覺得很沒意思,又問壽伯道:「你們适才可曾受驚?」 我被他兩部車一撞,驚嚇可吃得不小呢。」 壽伯冷冷的答道:「你吃驚,自然我們也吃驚了。」 儀芙聽說,對他臉上看了一看,又見眾人都熱氣換冷氣似的,呆坐四隅。有幾個舉目望天,有幾個低頭看地,連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儀芙知心有異,見漢英不在旁邊,便問國魂:「令妹哪裡去了?」 國魂回說幾分鐘前她還在這裡,此時不知往哪裡去了。儀芙無言,告辭出來,滿心疑惑。暗想國魂等決不致疑心我暗算他們。大約因我邀他們出去,受了驚嚇,因此懷恨。不過我既存心將他們送入偵探手中,他們便是我生財之道,我也顧不得懷恨不懷恨,必須設法達到目的才罷。儀芙一路走著,又想起今天功敗垂成,汽車現留在捕房中,必須罰款,並賠償電車公司的損失,方能領得回來。那車夫受傷很重,恐有性命之憂。運同處還不曾前去送信,料他們此時猶張著羅網等候拿人。意欲自己去報一個信呢,又恐被吳主任見怪,有失顏面,只可回轉家中,等運同自來尋他,再作區處。不意運同已早候在他家門首,見了他,迎上前抱怨他失約,說:「我為你很受吳主任的申斥。你究竟幹的甚事?汽車現在那裡?」 儀芙道:「一言難盡。」 一面引運同上樓,開了房門,請他裡面坐定,細把剛才一片情形告訴他知道,並說這是那汽車夫的疏忽,非我之過。我想這裡轉一轉,就到你那裡報信,不意你倒先尋我來了。運同聞言,大驚失色道:「這便如何是好?吳主任現還等著捉人,教我拿什麼東西回去交代?」 儀芙道:「那也沒法,他們業已回家,我也勢不能再拖他們出來,只可待下回有機可乘,再作道理了。」 運同皺著眉頭,想了一想道:「你可以和我同去見吳主任嗎?」 儀芙知道去時必無好面目,很不願意跟他去,自討沒趣,搖搖頭道:「拜煩你替我回復一聲吳主任,說我此番雖然失敗,日後決不辱命。今兒我實因身子累得很乏,恕不能陪你同去了。」 運同無奈,一個人回轉偵探部,據實覆命,預料星幹得知,必然暴跳如雷,痛駡他辦事不力,自己要吃飯,只可挨他一頓臭駡。不意星幹聞報,半晌無言,呆呆出神了一會方說:「既如此也是我們運氣不佳,惟有隔幾天再候機會。想必你奔來奔去也累乏了,今天早些回去休息罷。」 運同聞言,頗出意外,心中暗暗納罕。回家想了一夜,終不明白主任有何用意。次日,星幹又派人把運同喚往偵探部,給他一包物件,密授機宜,教他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務須秘密,不可洩漏。運同領命,攜著包裹,徑往找尋儀芙。見面後即將星幹授他的密計,一字不易,轉授了儀芙,並將包裹鄭重其事的交他收藏。儀芙打開包裹,檢點一過,頗為滿意,應允運同即日依計行事,當夜便可下手。運同大喜,催儀芙同走。儀芙又將從前包、宋、鐘三人遺下的衣服檢出數件,將包裹加大,挾在肘下,和運同一同出來。兩個人談談說說,一路步行到國魂家門首,運同探懷取出日記簿,將門牌號碼抄上,教儀芙不可誤事,自己在某處茶館中等他回音。儀芙答應著叩門進內,壽伯等見了他,仍落落不甚理會。儀芙卻並不把他們的冷淡放在心上,依然一團高興,將包裹丟在桌子上嚷道:「笑話笑話,昨夜我家險些兒遭賊偷。一個賊已將房門撬開,恰被我起身小溲看見,一聲吆喝,他才逃之夭夭。可笑二房東一家數口,都和死人一般。那毛賊在他房門口經過兩回,他們始終沒聽得聲息。幸虧我一嚷,不然准得失些東西。他們這般疏忽,可把我壞嚇了,刻刻擔心,不敢將東西藏在那邊,恐被竊賊偷去。幸虧我也沒甚貴重的物件,這包衣裳,請曾君替我放在衣箱中寄存幾天,待我搬了場再拿回去。壽伯本欲拒卻,又恐儀芙因此懷恨。心想他只將衣包寄在我這裡,比不得邀我出去遊玩,料無妨礙,因道:「寄存可以,不過你這包裹又沒封鎖,散放在我這裡,教誰替你擔負責任。」 儀芙笑道:「那有何妨。朋友知己,誰信不了誰,還要什麼封鎖。」 壽伯正色道:「封鎖雖不封鎖,暗記你也須做一個,彼此明來明往,免得後論。如若含含糊糊,我只可推卻不受了。」 儀芙笑道:「好認真。」 一面將縛包裹的帶解開,交叉十字式系了,打了一個雙扣,笑說:「這就是我的暗記,你也可以放心了。」 壽伯不言,從床底下拖出衣箱,開了鎖,將衣包塞入,重複鎖上,推回原處。儀芙看罷,心中暗喜。推說我還有別事,去去再來。眾人都不理會,儀芙大踏步出來,自向茶館中找尋運同去了。這邊美良待儀芙去後,方對壽伯道:「他又拿什麼東西來寄在你這裡?何不打開來大家看看?」 壽伯搖頭道:「你也太多事了,适才你沒聽得他說是衣裳麼,況他包裹上又做著暗記,何必再開他觀看,惹他疑心。」 美良道:「他那暗記,不是一個雙扣麼?這種結誰扣不來,我們務必看看他包裹內藏的什麼珍寶,也許有那話兒的表記。」 說著向複漢等努努嘴。複漢等也都贊成,教壽伯開看。壽伯本不願意,此時聽了美良表記一句話,不知怎的,忽發好奇之心,便教楚雄在門口把風,休被儀芙進來撞見,自己拖出衣箱,重複開鎖,將包裹取出,美良接來放在臺上,解開帶子,見包裡面上是些棉夾袍褂,中間還有個小小藍手巾包,拿上手很為沉重,美良打開一看,大叫表記來了。眾人都把頭頸伸長著觀看,卻見小包中有三四副銀手鐲,五六根鍍金壓發,還有一隻玉釧。眾人見了都很詫異說:「這不像那人之物,很像是鄉下婦女的首飾,不知儀芙從哪裡得來,珍藏至今。」 美良顛頭播腦道:「這還有甚疑義,那廝平日品行不端,誰不知道,一定是他在家鄉時相好婦女送他之物。」 話猶未畢,複漢又在包裹底下尋出兩件女衫,都是很闊的鑲滾,又長又大,近時已不多見。眾人看了,更信美良的話兒不錯。再翻下去,只有一柄手槍,數十顆子彈,其餘都是些舊衣服,並無一件值錢之物。壽伯看罷嘔氣道:「這些東西丟在垃圾桶中也沒人要,還值得鄭重其事的寄在人家衣箱裡呢。」 正言時,房門口闖進一人,眾人冷不防都吃一怔,因房門口本有楚雄把守,不意楚雄在美良發現銀飾時也擠進來觀看,此時還未回防,有人進來,並未留意。幸得來者不是儀芙,卻是國魂。國魂見他們聚在一堆,問他們瞧什麼?美良對他招招手說:「你快來看,儀芙寄在這裡的好東西。」 又將首飾衣服一件件指給國魂觀看,口中還帶著浪謔。眾人聽了,都笑不可仰。國魂鬥的想起一件事來,問壽伯他這些東西拿來有多少時候了?壽伯道:「才拿來不多一會。他說昨夜家中失竊,故而寄存我處。」 國魂又問他從前住在這裡的時候,你們曾否見他藏有這種物件?」 壽伯道:「那卻不能仔細,因各人有各人的衣箱,哪一個去管他箱中藏的是何物件呢。」 國魂叫聲不好,「你們休得上了儀芙的當,他也不是癡人,豈肯將情人送他的物件輕易交代你們,只恐還有別種作用。況他既說自己的衣裳,為何平時他愛穿西裝,包裹中盡是中國袍褂,而且太長大了,不像他自己之物。還有手槍子彈,乃是犯禁的東西。他既怕賊竊,便該留著防身,送來何故?此中未免不合情理,莫要他昨兒一計不行,今天又使第二種計畫來害人,這卻不可不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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