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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運同頓足道:「你為何這等愛說死話,常言好死不如惡活,誰願意等死。況且現在北軍還未打出製造局來,我們盡可設法。我想我二人又沒上陣交鋒,算不得附和南軍,不過宋使仁造的花名冊上,有你我二人的名字,這卻是一樁極大的大壞處,將來只恐就在這上頭惹禍。好在花名冊還未入北軍之手,現在總務科曾壽伯處,我們務必設法將這花名冊取他出來,沒了憑據,就不怕將來出甚岔子了。正言時,見調查監督談國魂匆匆由裡面出來,運同即忙住口。國魂見了他二人,問道:「你們二位可知道城裡罪犯越獄這件事麼?」

  晰子等不便回他不知,齊聲說知道的。國魂又道:「那主使刺殺宋先生的兇犯應桂馨,也逃走了,當真嗎?」

  晰子道:「聽人這般說,我想沒這般容易罷。」

  國魂知他也不仔細,便不問這個,說:「你們朋友宋使仁,昨夜出兵,至今未回,不知曾否折兵?你二位見他沒有?」

  晰子聞言,心生一計道:「我們就為此而來,宋連長現在城內本部,因昨夜逃散的兵士很多,部中一本名單,也被他們偷去了,無從查考,這裡從前抄過一本花名冊,想借去另抄一份,再行送回,不知曾總務科員現在何處?」

  國魂想了一想道:「曾總務科員,适才被總司令派出公幹去了。花名冊現由尤科員掌管,你去向他拿罷。」

  晰子知道尤科員便是儀芙,便教運同在外略等,自己走進總務科,將剛才對國魂說的一片鬼話向儀芙說知,儀芙信以為真,檢出那本名冊,交給晰子道:「你抄好趕快拿來,這裡總司令時常要查看的,免得被他追聞。」

  晰子連連答應,手捧著花名冊,如獲異寶,還不敢走得太急,恐被儀芙看出形跡,假意問他:「曾先生哪裡去了?」

  儀芙四下望了一望低聲道:「我告訴你,你別對他人提起。此間大事不妙,昨兒正午,敵軍向這連裡開了四門大炮,都打在附近民房上。今天又有一條兵船,在面前黃浦中往來多次,像是探看我們舉動模樣。總司令十分擔憂,說此間太顯露了,不能容身,故教曾總務科員往別處另找暗藏些的房屋,大約就在這幾天內要搬場了。」

  晰子聽說,益發吃驚,深恐炮彈就要打來,急急辭別儀芙出來,拖運同出了司令部,方始放心。一路上將儀芙說的話告訴運同,運同也說名單既已到手,司令部還以少去為妙。橫豎他們大事決不成功,就使成功了,我們既曾當過幾天調查員,若去運動差使,料他們也不致推卻呢。晰子點頭稱是,走到僻處,悄悄將名冊燒煆。兩個人自此和司令部永訣,連南市都不敢來,只在租界上探聽消息。南軍方面,果然被二人料著,當夜總司令收拾殘兵,又惡戰了一夜,仍被北軍擊敗,真所謂三戰三北,兵士殘餘無幾。幸虧松江開來一隊援兵,還有一班學生軍,都是青年精壯,依總司令的意思,夜間還要決戰,非精疲力盡不休,卻被一班屬員力勸說:連戰三夜,人馬皆困,若再接戰,恐難支持,還是暫行停戰一兩天,讓士卒休息休息,再圖背城一戰為妙。」

  總司令依言,停戰了兩晝夜。到第三天,松軍司令自告奮勇,率領所部,和學生軍夤夜進攻。無如攻守之勢,勞逸懸殊,以逸待勞,北軍佔便宜不少,這夜南軍依然敗績。最可憐的是松江一班良家子弟,平時因酷慕尚武精神,投入學生軍,原為學習軍事知識起見,此番隨松軍司令前來,無緣無故,都在這一戰中斷送了性命。他們雖然平時蓄著滿腔熱血,無處可灑,今番得以血濺沙場,可謂幸酬素志。但他們家中可憐的父母,聞得兒子死信,憂悶致疾者有之,欲與松軍司令拚命者亦有之。這些都是後話。

  當夜總司令又得敗耗,知道大事已去,急召曾壽伯商議說:「現在我軍死傷逃走,所餘無幾,決難再鬥。風聞北京援兵將次開到,他若知道我軍無人,一定要出來,佔領南市地界。我們的司令部,萬不能再設此間,束手受縛。你前日看定的閘北地方,果然很好。一則有租界障蔽,北軍不能直接前往。二則風聲如有不妙,我們便可溜往吳淞,那邊的炮臺,還在我軍掌握,暫時盡可相持。你速將緊要檔收拾好了,與我同坐汽車前去。其餘各辦事員,你一一秘密通知他們,令他們分投前往,不可成群結隊,免得經過租界時,被外國人留難。」

  壽伯領命行事,不到一點鐘,這座莊嚴煊赫的司令部,已變作幾間空房,外間神不知鬼不覺,還道總司令借土遁而去。直到第二天,閘北又發現了一個討袁軍總司令部,眾人才曉得南軍司令部在昨天半夜裡喬遷之喜,有班人因未及送饅頭糕,很為抱歉。閘北的居民,得了這個體面鄰舍,自應竭誠歡迎。不意這班人的心肝,和別人兩樣,非惟不十分歡迎,而且還竭力反對。紛紛集議說:「這司令部雖然只有一個虛名,已無實力,不過留在此間,究是一個禍胎。北軍知道南軍司令部設在這裡,一定要派兵前來剿滅,免不得又要開戰,那時地方上又必和南市一般損失。故而推出代表,要求司令部照應別處,另謀高就。

  總司令得此消息,頗為震怒,暗罵這班人忒殺可惡,當我得勢頭上,他們開大會請我前來,掛燈結彩,何等鄭重,仿佛我腳跟踏到他們的地上,這地皮頓時有了價值。有時我上臺演說,無論我說一句話,或是放一個屁,他們無不歡迎異常,掌聲雷動,過後還要舉代表親來謝步。如今我兵敗失勢,到這裡歇一歇腳,他們竟然放下臉來下逐客之令,這樣的世態炎涼,未免逼人太甚,便決意仿中國官場老例,笑駡由他笑駡,司令我自為之,仍舊調排軍事計畫。那班人見趕他不走,都恐慌萬狀。便有幾個只顧目前不顧後來的人,提議寫信給外國人,請洋兵保護閘北地界,用外力強逼司令部遷出界外。此議一出,報紙上頗為反對。因中國地界,若用外兵保護,不但暫時有損主權,而且事平之後,要求酬勞,貽誤大局,何可限量。若說為求免兵禍起見,則中國現在正當黨爭劇烈、各處用兵之際,政府因何不將全國都交外人掌管,豈不可以立時消除兵禍。但是保護者亡國之別名,為一時之苟安,甘把土地斷送,豈非大誤。

  幸虧那時租界當道,深明大義,曉得守土之責,未便越俎代謀,故只派萬國商團在交界處嚴加防守,並不發兵過界。民軍司令部一班辦事人員,見時局日非,曉得成功二字,已成畫餅,都紛紛拋差避去。部中只剩總司令和他幾個生死同志,掙不起局面,只得將這司令部自閘北遷往吳淞。北軍方面,援兵大至,因知吳淞方面還有南軍駐紮,不敢由海口進港,卻由口外登岸,抄旱路步行到製造局對岸,渡浦進局。北軍軍威立震,當即調兵,水陸並進,前往克復吳淞。眾人都以為吳淞民軍守炮臺之險,定有一場惡鬥。不意沒兩天工夫,捷音傳來,北軍已收復淞口炮臺。兩軍激戰,只死傷數十人。南軍竄向江陰方面而去。自此黃歇浦邊,已無民軍蹤跡。這一場轟轟烈烈驚天動地的大舉,就此結束。只苦了一班無辜平民,被他們這一鬧,擔驚受怕不算,還要損失無數生命財產。真應了一句古話,叫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正是:一人作祟思稱帝,萬姓遭殃苦厭兵。欲知後事,請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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