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鹿橋:未央歌 | 上頁 下頁 |
| 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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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最近他全是這麼一種可愛的淺灰色的。」小童笑著就往裡走。「拍」地一聲把花園鑰匙打在她伸出的手上。 「明天午飯後我等你呀!」她也有事正往新校舍那邊去。「洗洗臉來!」她轉過了院牆到了門口文林街上,嘴角上還掛著笑。 小禮堂地方很小。禮堂樣式也不好。但是女學生們想:「既然答應了負責佈置會場,也只有盡力佈置。」等他們佈置得有了個樣子,她們又想:「實在怪好看的。若能夠永遠這樣,別拆卸下來多好。」後來經大家合作佈置好了,她們每個人都這麼想:「若是沒有我!哼!這回……。」 小童進去時,大家正著急這花兒了。該放花的地方全空著呢。小童一進禮堂就喊:「喂!怎麼?這樣就算完了?連朵花兒也沒有?」這一句沈家姐妹可慌了。 「怎麼沒有花?」她們說。「伍寶笙說下午你准送花來!」 「聽他的!」一個又瘦又高的女生說。她兩肩下斜別人看她古美人兒似的就叫她何仙姑。她姓何叫何儀貞:「他背上背著的是什麼?」 「髒衣服!」小童說。 大家大笑起來。便過來搶。「別忙!」小童說:「有些石竹是要你們配上柏枝子,用線紮起來,給新生一個人一朵的!」 「我們來紮!」沈葭說:「先生們也一人一朵!」 小童就在禮堂打轉轉。忽然看見那身材特別高的金先生進來了。他就上去喊了一聲金先生。金先生一看是他就說:「正好,」一面從口袋裡掏出一副寬邊眼鏡,又掏出一個大名單來,說:「孝賢,你能不能在臨時會場上自告奮勇也當一個大哥哥?」 「我?」他嘴張得大大地。「我真想試試!」 「金先生!」金先生聽了一回頭,看見是沈蒹在喊:「讓他當個弟弟還差不多,你瞧瞧,地下這塊髒布是他的被單!」 金先生大笑起來。他原不過是玩笑一句,他乘這時掏出一個紙包來,遞給小童。他說:「孝賢,這是暑假你抄《佛洛依德釋夢研究》的。」「哎呀!謝謝!」小童快樂地接了。 「我看看這名單成不成。」沈蒹說。幾個在紮花的女同學就都聚攏過來。 「我也要看看。」小童把一包鈔票裝到制服口袋裡。 「你裝好了!」沈蒹說。 「哎呀!」小童忙又去解口袋。「這是漏的!我用手捏著罷。」 「你這樣太不行了。」金先生說。「這樣你是太懶啦。不會動針線?」 「我會,金先生。」他說:「平常我是裝在那邊口袋的,那邊的不漏,有一個口袋夠了。」 「他也不懶!」沈蒹說:「他是太忙,金先生,忙著玩!」 「沈蒹! …」小童喊。 「不用說了。」沈蒹攔著他:「下麵准是罰我替你縫!」 「正是這樣。成不成?」 「看完名單再說罷。」她接過名單來,順手遞給金先生朵已經紮好的花。 他們一篇篇的看。一共有五百多新生。大家頂多認得一兩個同學的弟妹。許多都是一點也不知道的。小童說:「我知道三個人。這個範寬湖是同濟來的。人挺不壞。范寬怡一定是他妹妹。還有這個藺燕梅!你們等著看罷。」 他一看藺燕梅的大姐姐正是伍寶笙。他問金先生:「怎麼這麼巧?正跟我想的一樣,藺燕梅是外文系呀!」 「陸先生特別叫伍室笙照應她的。她是陸先生一位老同學的女兒,你認得她?我們還把她插在伍寶笙屋裡。」 「我今天才認得她,認得她不算,還認得她們一家。」 「長得什麼樣兒?」沈葭插進來。 「你們聽好!」小童回顧一下準備大講一番。不過他並不能描述得多好。平日他對女人的注意又太簡單,不夠用來描繪,他想說什麼「絲襪子」,又是「或者會打球」,也全不像一句話。他實在覺得滿腹絕妙詞藻,可是就說不出來。 大家看他樣子不像玩笑,越是要聽。 「她美罷?」沈葭說。 「噯!太美了。」小童說。 金先生看見這些女孩子們太認真了,覺得不大好。就說:「人的美是很難說的。算了罷。你們的花紮完了。他們賽球大概也差不多了。趕快,趕快!忙著開會啦。」 「金先生,那個藺燕梅實在太美。」小童說。 「不要再說了。」 後來,終於大家把會場完全弄好,人已陸陸續續地來了。演講、遊藝都過去了。新生也點了名。大半都到了。認了哥哥姐姐。金先生又擔保決無欺負新生之事。范寬湖的姐姐就是沈蒹,範寬怡是沈葭。伍寶笙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就是妹妹藺燕梅沒有來。會散了。哥哥姐姐分別談了一會兒,沈家姊妹又去拆卸會場。小童說:「我來爬梯子。你們給我縫破衣服罷。」沈蒹想了起來,她手裡正忙。就喊她妹妹幫忙。沈葭接過衣服來說:「伍寶笙,你領小範去找宿舍罷。」又把範寬怡介紹給伍寶笙,然後忙著去縫衣服,顯得又熱心又勤快的樣子,她想:「這樣也好作個榜樣給新同學看。」小童看了笑,他故意對金先生說:「保護人制度真是好法子!這鼓勵比懲罰是更有用!人必人尊之而後自尊之!」一句話說在沈葭心上,她一針把指尖紮出了血。 伍寶笙問明瞭她的兩個弟弟都已註冊了,沒有甚麼別的事。就說:「我住這個南院十一號。你們住定了宿舍也告訴我,有事可以來,沒事也可以找我玩,可是不許一直闖進來,要在門口告訴周嫂她們傳。聽見沒有?」她親切地說。那倆個男孩子十分拘謹,一直不說話,聽完了,鞠了個大躬走了。他們倆個倒因為同認一個姐姐,馬上熟識起來,一個說:「蔡仲勉,方才這位是不是一位先生?」那一個說:「我也不清楚,看去像是的。你的名字叫什麼薛什麼超?我忘了。」「薛令超。」頭一個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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