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我——」小禿聽到叫自己的名字,又見魏強手托一枚藍得像海水般的獎章朝他遞過來,歡喜得真不知該怎麼辦好,光笑,也忘了伸手去接。

  「拿著,這是你的一枚!」魏強告訴他。「你雖然沒有參加『五一』反掃蕩,根據你機智大膽,偵察有功;特別在巧取黃莊據點時,用超人的膽量,完成了艱巨任務,所以上級決定將這枚二等『五一』獎章授與你!」

  「還不接,小禿!」「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人們為小禿也能獲得獎章而高興,小禿才紅著臉把獎章接過來。

  布包裡剩下一枚圓形的獎章,這是魏強的。

  魏強從油光紙袋裡取出銀質的獎章來,它鍍著海水般藍的琺瑯,中上部有一顆紅五角星閃射著金光。劉文彬接過來看了看,遞給汪霞;汪霞小心地托在手掌上,喜愛地瞅了又瞅,伸手給魏強別在左胸襟上。別人,也都在左胸襟上,掛上了「五一」獎章。

  二

  晚夏的夤夜,無雲的星空。除了草叢裡秋蟲比賽鳴叫,四外非常安靜。在這安靜的黑夜裡,什麼時候會發生意外?誰也捉摸不清。因為這是敵佔區啊!

  魏強帶領全小隊人馬,大小路都不走,串著沒人高的莊稼,警覺地朝保定方向,朝市溝跟前走過來。

  根據楊子曾的指示,根據他們進行了細緻的偵察和研究,準備今夜在偵察好的地方突過保定市溝,在市溝裡去進行一番活動。

  眼下市溝一線,經過敵人收縮兵力而大變了!

  原來的市溝,雖說溝很深,也有幾個炮樓子,但因相隔的距離遠,防守比較松,人們過來過去就像是平蹚;而今,雖說不是插翅難飛過,想要偷過一次也確實很難。

  溝挖深了,加寬了,還放進沒膝蓋的臭水;炮樓都加高了,而且在兩個大炮樓中間,還加修了一座夜間守白天撤、和尚墳似的小碉堡;進入黑夜,遊動哨、巡邏裝甲汽車經常不斷。真是一地有警,四處增援。白天,即便是老百姓通過,也得檢查個到,盤問個透。在這種情況下,任何人休想蒙混過去。

  「能因為敵人防範嚴緊就不突過去工作嗎?道兒是人走的;再說,那面還有自己的『關係』。他再嚴,老虎還有個打盹的時候!要過!要想辦法過!只要過去了,工作就能鋪攤開……」魏強邊走邊想。

  李東山從前面跑回來報告:「小隊長,前面二百米就是市溝!」

  部隊停止了,劉文彬從後面幾步攆到魏強近前。他和魏強咕噥了兩句,一起跟著李東山朝前走去。

  不高的外溝沿,擋住了魏強、劉文彬的身形;魏強、劉文彬都兩手拄扶兩個膝蓋,大貓腰地仔細觀察溝對面的情形,聽辨溝裡面的動靜。

  之光的這塊邊緣地區,本來都是敵佔區。但是這條既深又寬、戒備森嚴的市溝,又把這塊敵佔區劃成了兩個小天下:溝外,總算還安靜;溝裡有些亂騰騰。溝外,據點、炮樓被逼得剛撤掉;溝裡,特別是溝沿上,小碉堡、大炮樓,距離相等像無數顆釘子揳在那裡,又像無數的鬼怪,排立在那裡張望。沿市溝的環形公路上,不僅能清晰地聽到咯咚咯咚的走路聲,還能隱隱地看到荷槍遊動的人影。人影那方,時而掃過手電筒的光亮。

  趙慶田像發現什麼似的小聲說了個「聽!」話音剛落,一陣淒厲的、刺耳的、鬼嚎似的聲音,由遠而近、由小而大的、沿圍城公路傳了過來;一根水桶般粗的白光柱,在兩顆小光柱的上面,構成個三角形射向了魏強他們。

  「巡邏裝甲車,」魏強一揮手,人們都伏下了。

  借巡邏裝甲車上探照燈的光亮,魏強看到溝那邊,崗哨林立,防守甚嚴。嚴緊的真不次於三年前敵人「五一」大掃蕩鐵壁合圍時,十步一個人,八步一個哨。

  「他媽的,敵人怎麼和市溝摽上啦!」賈正沒好氣地和辛鳳鳴耳語著。辛鳳鳴像回答,又像自語:「這是誠心不讓咱過!」巡邏裝甲汽車來回晃動著探照燈,不緊不慢地駛了過去。魏強的腦子倒轉起彎來:「溝這樣深,戒備這樣嚴,要想過去,可得生個神法!」和他並肩伏著的劉文彬也在捉摸:「要想在這種情況下悄悄地過去,神人也難辦到!誰知停一回怎麼樣?」時間不停地朝前跑,三星在東方露了頭,拂曉就要到來了。防守市溝的敵人,不但沒放鬆警戒,反倒更加強了。要想從這裡過溝,確實是不可能了,魏強不得不和人們由溝沿上撤下來。

  「敵人防守得是緊,我們還一定要過去。」魏強蹲在地上和劉文彬小聲地商量。「我們不能過多,少過些;這裡不能過,就另找個地方!二十分鐘以後,天道最黑,這時候我們搞個調虎離山計,指揮一下敵人。具體辦法,可以這樣……」劉文彬反復地做了個考慮,認為這是個辦法,規定好聯絡地點,就分頭執行起來。

  趙慶田、賈正、辛鳳鳴、李東山,再加上小禿,一共五個人,像五隻躥山跳澗的猛虎,掖好駁殼槍,背上過溝用的大沙繩,跟著魏強,倏然消失在莊稼地裡。

  劉文彬帶領留下的人,二次回到市溝的溝外沿上。十五分鐘以後,魏強他們六個人,串著莊稼小跑步地來到十五號炮樓和十六號碉堡之間。他們剛接近溝沿,放著警報,射著探照燈光的巡邏裝甲車又開了過來。

  「好傢伙,防範得真夠嚴!」魏強望著駛過的巡邏裝甲汽車,暗暗地想。他立起來,小貓腰瞧望下溝那邊,荷槍放遊動哨的敵人,絡繹不斷地咯噔咯噔地在走路;探頭朝溝下望去,真是又陡、又深,裡邊還灌放了半槽子黑水。膽小的人乍見到,會嚇得頭發暈。「趙慶田!賈正!收拾好,準備行動!」魏強的話音剛落,在他們原來的方位,啪啪啪!嘎嘎嘎!咕咕咕!步槍、機槍不分點地驟響起來。

  這槍聲就像頑皮的孩子捅了馬蜂窩,市溝上所有的炮樓、碉堡,都像遇到塌天大事,嗷嗷嗷……地搖響警報器;在公路上擔任巡邏的敵人,都撂著蹶子朝槍響的地方跑;炮樓裡的燈光刹時熄滅了,敵人顯得異常驚恐、慌亂。

  魏強見溝裡的敵人注意力都移到了槍響的地方,輕輕地招呼一聲:「過!」趙慶田、賈正像打滑梯似的輕輕地順溝的陡坡滑落下去,咚——的一聲,身子掉在水裡。

  「多深?」魏強問。

  「蹲襠深!」賈正揚頦回答。他和趙慶田蹚水接近了對面溝坡。趙慶田蹬著他的雙肩,他的雙手又使勁朝上一托趙慶田的兩隻腳掌,再加趙慶田用力一扒爬,終於爬了上去。魏強隔溝見到賈正扯著趙慶田撒下的大沙繩,上到了那面的溝頂,剛要邁步下溝,溝那邊突然有敵人嚷起來:「有過溝的啦!」「別叫他跑掉!」「拿活的!」

  「不好!」魏強沒敢再想下去,拔槍指揮辛鳳鳴、李東山、小禿一起朝那邊呐喊的地方當當當地開了槍;溝那邊的槍聲也滾成了一個蛋,不過,槍彈不是朝他們射來的。魏強再仔細望去,趙慶田、賈正早都沒影了。

  呐喊聲沒有停止,槍聲越響越稠密。「他倆是活?是傷?還是死?」魏強心上像撒了一把蒺藜豆,真是紮紮劃劃的不好受。他恨不得腋生雙翼,飛過這條又陡、又深、又寬的市溝去看個究竟。

  遠方雞啼了,東方發了白。想現在跳到溝裡爬上對岸去,不但敵人不允許,時間也不容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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