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八〇


  「這些送殯、抬杠、攙孝子、撒紙錢的都是哪兒的?」老太太瞅望這起給梁邦家攛忙的生人,小聲地問他身旁的兒媳婦。兒媳婦用輕蔑的語氣告訴她:「魚找魚,蝦找蝦,都是梁邦他那一抹子的唄!」

  剛出村南口,攙扶梁邦的魏強故意放慢了腳步,斜著眼睛望望據點東北面的出入口,出入口處高懸的吊橋,像個撒把的轆轤,嘩啦嘩啦地撂放下來。一個穿日本軍服說中國話的人,站在吊橋上連連擺手吆喚:「請站站!我們的太君就來路祭。」兩個日本兵抬了一張擺滿幹鮮果品的六仙桌,一言不發地走過吊橋,安穩地放在魏強他們的跟前。

  魏強沖梁邦悄悄說聲:「大哭!」跟著一拽,梁邦、魏強、賈正一起跪趴在地上,娘啊老子地慟嚎起來。賈正放開聲音哭著,心裡想:「要低下頭,可不能讓哈叭狗發現了!」他的嘴一勁地叮嚀他的心,他的眼睛卻偷偷地朝吊橋那邊窺視著。魏強回頭望下抬杠的人們,抬杠的人們都虎視眈眈地瞅望吊橋和吊橋那邊。准是他們動作不一,將棺材撂放歪了,歪得棺材頭直沖著吊橋口。

  一個徒手的日本人,領著個穿綠軍裝的警備隊長,一個穿黑制服的警長,低頭垂手,腳步輕輕地走上吊橋。在他仨的背後,簇擁著一大群不挎刀不拿槍、身著黃、綠、黑色制服的軍警。他們走近吊橋,都高高地站在橋內防護溝沿上,就像群看熱鬧的,在看著上司們的路祭及出殯的行列。

  賈正斜眼朝吊橋上一瞅,見一個日本人背後有個穿黑制服的緊跟著,斷定他就是哈叭狗,不禁心裡砰砰直跳。

  見日本人走過吊橋,魏強、賈正和梁邦低一聲、高一聲「嗚嗚」哭叫得更歡了。他們的右手都伸到了腰間。日本曹長由警備隊長和警長陪同走近祭桌,恭恭敬敬地剛要衝棺材貓腰行禮,居於中間的梁邦把引魂幡一扔,拽出盒子槍朝日本曹長一點,啪!打他個仰面大朝天。魏強、賈正用槍彈也把陪祭的兩個傢伙都撂了個大跟鬥,躺在地上不動了。

  槍聲就像信號,砰地一聲,棺材頭打開了。趴伏在棺材裡的常景春,歪把子瞄準了站在吊橋裡面溝沿上的鬼子和偽軍們,嘎嘎嘎!咕咕咕地掃射開。抬杠的、送殯的、撒紙錢的、趕大車的,都從腰間拽出槍來,參加到戰鬥裡。常景春兩斗子子彈射過,爬出棺材,槍背帶朝肩頭一挎,兩手一抱歪把子,眼珠瞪圓,像個金剛似地跟在魏強的背後,隨著沖過吊橋的人群沖進了據點。

  敵人被追攆得到處亂鑽、亂跑、亂躲藏。有兩個鬼子跑去拿槍,剛走近炮樓門,讓迎面走來的一個左臂箍白毛巾、身穿警備隊服裝的,我們的「關係」——「南山」一梭子衝鋒槍彈點了名。一心要想捉哈叭狗的賈正,抓住了一個「黑狗」,用槍點著他的腦袋問:「你說,快說,哈叭狗在哪兒?」「哈叭狗?」被俘虜的這個「黑狗」,一下被賈正給問愣了。他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困惑不解地問:「長官,什麼哈叭狗呀?我真的沒見過呀!」

  「胡說,他昨天跑來的,你怎麼沒見過?」

  賈正話說得狠,手頭又揪得緊,一下將俘虜嚇毛了腳。俘虜央求地問:「長官,我不是跟你撒謊,確實不知道。你告訴我,昨天跑來的哈叭狗是黑的是白的,還是花的,我好跟你一塊再找去!」

  一句話提醒夢中人,賈正這時才恍然大悟。也難怪俘虜不知道,一則,哈叭狗不是這個據點的;再則,哈叭狗這個外號,是四鄉里群眾背地奉送的,他們自己人又怎能知道呢?不知不怪。賈正撒開俘虜說:「我說的哈叭狗,是個人的外號,這個人就是黃莊據點的員警所長苟潤田,他不是昨天跑來的嗎?」

  「他,他在八點鐘路祭以前,坐高陽來的汽車回保定了!」「回保定啦?」賈正知道,俘虜在這節骨眼上不敢撒謊,頭上像澆了一桶冷水,心想:「好啊,今天又算他交了好運,脫逃了……」嘟嘟囔囔地將張開大小機頭的駁殼槍狠勁朝腰裡一插,帶上俘虜奔人聲喧嚷的方向走了來。

  內線「關係」——「南山」,額頭滾淌汗粒,衣袖揎過臂肘,手持一支衝鋒槍,背後還背了支三八大蓋,興沖沖地下了炮樓,朝魏強、劉文彬走來。他身後邊還跟著四個和他一樣打扮的人,其中有一個肩頭上還扛了挺藍汪汪的歪把子機關槍。

  魏強、劉文彬知道來的這四個警備隊員,也是在據點裡做內應、控制炮樓這個制高點的「關係」,忙迎上去,握手寒暄了一陣子。

  巧妙的戰鬥,獲得不小的勝利。槍枝彈藥堆成垛,其他的物資算也算不過來。老農會主任梁洛群指揮好多輛大車朝外拉。俘虜一站站了兩大溜,有穿綠衣服的,也有穿黑制服的,個個臉色灰溜溜的,就像土地廟裡跑出來的小鬼。他們都由小禿、田常興來看押。一支嶄新的、上有刺刀的三八大蓋代替了田常興手裡的老獨抉。看來,他的精神比往日更加抖擻、健旺。

  部隊集合了,魏強用眼來回歸了幾次,就是沒見到趙慶田和李東山。「這兩個人哪裡去了?」他尋思著朝四處張望了一下,正要打發辛鳳鳴去找,趙慶田、李東山手提駁殼槍,押著兩個日本俘虜跑回來。兩個俘虜像才從水裡撈出的落湯雞。人們見到趙慶田他倆抓來兩個日本俘虜,情不自禁地嚷嚷開:「看人家,一人抓住一個!」「怎麼那個俘虜在背後皮帶上別著兩面小旗?」「准是旗語兵!」「怎麼都弄成個泥巴蛋啦?」「一定這倆傢伙跟老營他們搗亂了!」

  是,這倆傢伙是和趙慶田他倆搗了陣子亂。

  槍響,這倆俘虜本想跑到炮樓裡去取槍,一見面前跑的兩個夥伴讓迎面來的穿警備隊服裝、臂纏白毛巾的人用槍掃倒了,知道大事不好,扭頭就奔旁處鑽;又發現趙慶田、李東山從身後攆上來,急得任啥不顧,噗咚!噗咚!先後跳進了兩丈五尺深的防護溝。溝裡水深沒頂,他倆本想鳧水爬上那邊的溝坡,鑽串青紗帳逃跑,由於水深、坡陡、腳底下滑,再加上趙慶田他倆當當的拿槍一個勁地蓋,爬抓半天也沒爬上去;末後,還得拽著趙慶田扔下去的繩子,慢慢地再爬上來。

  人馬到齊,勝利品剛運清,高保公路上的東西兩頭叮噹響起了槍聲,增援的敵人出來了。

  魏強望望濃煙捲裹烈火的炮樓子,率領部隊迅速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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