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
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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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小禿渾身流汗,嘴喘粗氣地趕到住地,太陽已經溜到了大西邊。他將看到的情況,從根到梢源源本本地一學說,魏強心裡就思前想後地盤算開了:「可以肯定,就是夜襲隊。這兩天,他們老不離黃莊渡口左右,是想幹什麼?想在這裡逮人?能不能逮住,那就是兩方面的事。一是看我們警惕性怎麼樣,再就是他們的行動是否詭秘?不過,從小禿的報告和這兩天的情況看,敵人把戲演漏了。」搞軍事工作的人,多會兒都是掐摸敵人,衡量自己,遇到力量弱於自己的敵人,馬上就捉摸吃一塊還是全吃掉的法門。他盤算來盤算去,覺得要是敵人黃昏時不走,就可以過河上堤設伏,再派兩三個人繞到背後去轟他,即便吃不掉,把他趕跑了也有好處。他將意見和劉文彬一商量,劉文彬一百個贊成。 事情決定,立刻執行。在汪霞離開範村的時候,魏強他們也走出了小黃莊。當打扮成新媳婦模樣的汪霞剛來到堤頂上,用眼朝河套裡張望時,魏強他們正裝成砍草的、看地的,疏散著朝堤坡上運動。以往,雖說都是在一個鍋裡掄馬杓,今天,由於事前沒聯繫,再加上彼此化裝化得特別好,距離也遠些,一邊當成是走道串親的年輕婦女,一邊當成看地砍草的莊稼人,誰也沒把誰看出來。等汪霞在堤上當地放了一槍,魏強這才悟察到堤上的婦女是自家人,同時也聯想到十有八九是汪霞。他一揮左臂,喊了聲:「上!」就縱身上了堤頂。就在敵人爬上堤頂慶倖自己獲得勝利,準備捕捉汪霞的一刹那,魏強在堤頂上的「土牛」①後面,大吼了一聲:「開火!」頓時響起不分點的、急劇的槍聲。槍彈掃得敵人互不相顧,亂滾亂爬,各自奔逃了。魏強帶領趙慶田、賈正,還有懷抱歪把子機槍的常景春,一陣風似地沖了過去,和汪霞撕打的那個敵人鬆開手,剛扭頭撒腿跑出三五步,魏強吆喚了一聲:「你朝哪兒走!」一甩駁殼槍,把他打了個嘴啃地。 ①河堤頂上預備堵口的土疙瘩。 經過一場緊張的搏鬥,搞得精疲力盡的汪霞,在猛烈的槍聲裡,忽地聽到個最熟悉的聲音在呐喊。喊聲給了她無限的力量,她不管身體的疲勞,不顧傷口的疼痛,掙扎著抬起頭來,在僅有的一絲絲光亮裡,睜大眼睛尋找呐喊的人。當一個最熟悉的身形跳近她跟前時,她三掙兩紮地爬坐起來;當那人蹲下剛要用手去攙扶她時,她已把對方的手兒緊緊攥住了,兩隻眼睛透出了歡快的光澤,瞅著對方欣慰地叫了聲:「小魏!」由於過度的興奮,她一頭倒在魏強的懷裡,二目一閉,暈厥過去。 三 幾場滲地雨下過,春苗像氣吹似地長起來,不幾日,一年一度的青紗帳又出現了。這時,魏強他們像魚得了水,在保定跟前,在公路附近翻江倒海地活動起來。他們時聚時散,時東時西,時而據點裡,時而公路上。上午,才在大冉村村東卡下幾十車鬼子搶來的小麥,把搶麥的鬼子打了個落荒而逃;傍黑,又在高保公路上截住一輛去高陽給鬼子運送軍需物資的卡車,連車帶人一併押下公路,朝東南方向開了去:鬧得鬼子眼跳耳鳴,弄得特務膽戰心驚。炮樓的吊橋高離吊掛起;公路兩旁的溝壕又深挖好幾尺。老松田曾調集些日本兵,帶領著夜襲隊,再加上警備隊、「治安軍」配合,大片大片地清剿、掃蕩過幾次,幾次都是鬧了個瞎子點燈白費蠟,受的累不小,走的村不少,拉網似的也把青紗帳趟了幾個遍,就是沒見到武工隊的影兒。 武工隊到底哪裡去了?中國人說:武工隊准是怕皇軍的威力,早嚇得遠走高飛了;日本鬼子思摸:在河南,湯恩伯的正規軍都被追得唏哩嘩啦,小小的遊擊隊還能經住幾錘打?沒吃過黃連的人,很難知道它的苦味道;沒和武工隊交過鋒,當然不知道武工隊的厲害。對武工隊,老松田和劉魁勝知道得最清楚。儘管劉魁勝嘴幫子挺硬,可是,什麼時候率領夜襲隊外出都心驚肉跳;老松田不管腰板挺得多麼直,在黃莊村東渡口,要不是哈叭狗緊忙帶人掩護接走,他那一百大幾十斤,十有八九得撂在那裡。在每次進行拉網清剿中,他倆都盼望一下找到武工隊,一舉把武工隊殲滅掉。但是事情總不隨心願:腿跑細了,腰累彎了,費力巴結地翻遍了村莊,蹚遍了青紗帳,始終也沒望到武工隊個影兒。在松田、劉魁勝的眼睛裡,已經把魏強他們看成一夥子極神秘的人物了。 難道武工隊的人都會奇門遁甲?都能七十二變?不是!就在老松田領著一班龐大的人馬進行拉網式的清剿時,魏強他們不但沒離開松田他們的家門——保定城附近,反倒闖進大門,和敵人來了個大換防,到保定南關歇腿來了。 今天,他們又在保定南關鐵路工人金漢生家中住下了。他們駐紮的這一家房子的後面,隔條不窄的胡同就是警備隊城關第七防衛中隊的中隊部。中隊部房上的四個抱角炮樓,像四根粗大的橛子,揳進房子的四個犄角,矗立在天空裡。住在這裡,只要不暴露,真是萬無一失的保險地;可是,一旦出了事,就是個大的。所以每次從來到走,大家都像趴在打伏擊的陣地裡,聚精會神地準備應付突來的情況。 天色接近黃昏,屋裡光線逐漸暗下來。關閉了一天的窗戶、門子都打開,西南風飀飀地吹進來,吹散了屋裡燥熱的空氣,人們的心房也稍稍得到了寬鬆。趙慶田從甕裡舀了盆涼水,輕輕地撂在炕上;賈正懷抱槍,一聲不吭地拿出帶來的乾巴餅子吃起來;其他人也都不聲不響地喝著涼水、啃吃著餅子。吃得真香啊! 噠噠噠!嘀噠噠!嘀嘀噠!……一陣尖利、悽愴的號音,在屋子的後面——第七防衛警備中隊部的一個抱角樓頂上吹響了。人們聽到號聲,神經不由得緊張了一下。不知誰蹲在炕旮旯裡罵了句:「他媽的,蛤蟆蹦在腳面上,咬不咬倒嚇一傢伙!」 魏強隔窗戶望著黑暗蒙蓋起來的院落,側耳聽著敵人的陣陣號音在沉思。 吱吜!大門輕輕地開了一條縫,跟著擠進兩條模糊的人影兒。不言不語地朝屋子走來。 「老劉,小黃莊來人啦!」聲不大,嗓音洪亮。這是房子的主人——金漢生,後面是小黃莊的保長黃玉文。 「別看小禿人小,心裡可靈啦,十個大人也比不了,真是秤砣小,能吊千斤!」黃玉文一進門先把小禿誇了一通,跟著就一五一十地念叨起來。 原來,近些日子,魏強給了小禿一個極特殊的任務。小禿按照魏強的指示,離隊來到黃莊據點裡。 憑他的年歲小,個兒矬,鬼頭蛤蟆眼的精靈勁,又是保定城邊上的人,再經他當家子哥哥——在據點裡擔任中士班長的郭慶生一保薦,立刻補了個吃飯不領餉的名,幹起斟茶倒水、劃火點煙的打雜勾當來。 小禿自從成了武工隊的一員,事事都留心學,可是和別人比起來,事事都覺得自己差得遠。步槍、手槍自己都會使了,但等到一遇上事,就不如別人沉得住氣;提到張嘴作宣傳,就更不如別人。如今,魏強把小禿派到這裡來,要小禿完成這個特殊任務,在小禿說來,還是大姑娘嫁人,頭一遭的事。所以從來到據點裡,他處處加小心,生怕自己漏了餡。頭兩天,他光低著頭做這幹那不說話地亂忙活;兩天過後,跟警備隊員們混熟了,也就隨便亂串地活動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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