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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兩枚獎章:一枚是鐫有鐮刀、斧頭的模範共產黨員獎章;一枚是鐫有騎著戰馬、揮舞戰刀勇猛直沖的戰士的一級戰鬥英雄獎章。這兩枚獎章是1940年冬季,在定縣西城總結「任河大戰役」①的評功大會上獎予劉太生的。在那個會上,魏強、趙慶田、賈正、辛鳳鳴、李東山等人,也都獲得了同樣的兩枚獎章。物在人不在,人們不由得思念起老戰友來,雖說坐立的姿勢不同,心裡的沉重卻是一樣的。

  ①指「百團大戰」中在任丘、河間、大城三縣內進行的一次戰役。

  「他掉的是兩個什麼牌牌,叫你們看到那麼不高興?」河套大娘讓人們的神色嚇愣了。她瞅瞅人們陰沉呆板的臉色,又把炕桌上放光閃亮的獎章來回看了幾遍,末後,不明白地問起魏強來。

  魏強忙改成笑模樣,「沒什麼,是看到這個想起別的事。這是兩枚獎章,是劉太生打鬼子有功,上級授給他的!謝謝你老人家的保存,以後見面我給他吧!」

  「是獎章啊!大娘再看看。」她拿起獎章,生怕掉在地上摔碎了,雙手小心地托著,反看了正看,看了這個看那個。「真稀罕人,只有有功之臣才給這個玩藝掛著呢!誰知俺寶生能得這個不?要真得了這樣兩個,也叫大娘大伯光榮光榮!」「能得。能讓大娘大伯光榮上!」魏強說。

  「別說你家寶生哩,像我這樣的還得了兩個呢!」賈正手裡也托出和大娘手裡拿的兩枚一模一樣的獎章。「只要對國家忠心耿耿,沒有一點私心,打鬼子要狠,愛護老百姓像爹娘,就能得上這樣的獎章!」

  「你也得了兩個,真是好樣的!」大娘誇著賈正,將手裡的獎章遞還給魏強,轉臉問:「趙慶田,你得過幾個獎章?」扯閒話,趙慶田多會兒都是靠後,要遇到誇功、表露個人的時候,他更不愛談。今天大娘朝他一問,他的臉頓時紅得像個雞冠子,一個勁地傻笑,話兒吐不出來。

  「你看他,越到這時候,就越靦腆得像個大姑娘。」賈正手指趙慶田說。「人不可貌相,別看他蔫頭蔫腦的,打鬼子、作工作,樣樣都不讓人,號稱老模範,他比我還多一個呢!還有,我們小隊長有四個獎章,比我整多一倍。」

  「好啊!環境剛剛變了一點,你們就產生了麻痹思想!」村治安員李洛玉輕輕地走進屋,見到人們光嘻嘻哈哈的誰也沒注意他,便開玩笑地嚷叫,「這我要是個特務,門口一堵,手槍一逼,喊一聲『都別動!』那你……」

  他背後一個人沖他的耳朵緊接說道:「那你就繳槍、舉手、當俘虜唄!當俘虜我們優待一麻斯!」逗得魏強他們轟地笑了起來。李洛玉回頭一瞅,原來是劉文彬,劉文彬旁邊還站著汪霞。汪霞說:「你看我們的李同志可不麻痹,人家踩他腳後跟走路,他都不知道。真少見!」

  「行啦!給添海帶吧,別上筍(損)啦!真怪,怎麼你倆跟我進來,我就沒聽到腳步聲?」

  河套大娘伸手把汪霞拉到身旁;劉文彬靠炕桌坐下,捏一撮煙放在一條紙上裹起來。「你覺得怪嗎?其實就是你的麻痹思想在作怪,你光顧前面,不管後面,說到底還是個麻痹大意。你沒想想,人家住在屋裡,院子裡能不設崗?要真不設崗,魏強這個小隊長就該撤職了。」

  「百靈鳥,天天唧哩呱啦的,你可還說嘴練貧呢!」房東大娘在一旁敲邊鼓兒地挖苦李洛玉。「總覺得自己道行大,不賴歹,有能耐你可別栽跟鬥,當了俘虜!」她說著回身捧了捧醉棗放在汪霞懷裡。「你說,是唄?閨女,快吃!」

  「嘿!看你這個得理不讓人的勁,怎麼我這小辮子叫你揪住了?你無論怎麼說,你們女人……」李洛玉是想說「你們女人的話也不值錢」,一眼瞅見吃醉棗的汪霞,前半句話說出,後半句話又咽回去了。

  「你說你說!你個軟蓋王八。你是不是又要褒貶俺們婦女?」大娘右手指點著,幾步邁到李洛玉跟前。「今天你要敢胡唚,看俺們婦女主任怎麼批評你。」話說著,手指頭杵到臉上,杵得李洛玉頭歪腦晃地朝後躲著央告:「不敢!不敢!老嫂子。」

  近來要防備敵人在青紗帳起來前進行清剿、剔抉,冀中到處在開展「三通」①工作。之光邊緣區大部分村莊地窪水皮淺,不能開展。在金線河南的大部分村莊,只能做到房上通、戶戶通的「兩通」工作。

  ①指抗日戰爭時期冀中人民開展地道戰的三種形式,即:地下通、房上通、戶戶通。

  劉文彬、汪霞今天看了看西王莊的「兩通」工作,並和群眾交談,察覺到這裡面存在些問題。「洛玉!」劉文彬把正和河套大娘逗鬧的村治安員拽過來說:「我們剛瞅過你村的『兩通』工作,做得不錯,幹的勁頭也挺足,不過,聽說話,還像是有點意見。」

  「有點意見?這可是沒想到的事!」洛玉一時不能理解。「沒想到,就告訴你。在咱們這地區,咱們這夥人,一天到晚光盤算打鬼子的事,對生產的領導常常忽略了。剛才我和汪霞到掏牆搭橋的那兒看了看,個個都是年輕人。他們說,『半個月了,沒有下過一天地,一個壯壯的身子,光幹這個!』這四句話不多,你仔細咂咂滋味,真是話裡有話。小黃莊黃玉文他們安排得就不錯,白天下地幹活,晚上搞『兩通』;第二天,上年歲的人一檢查,沒弄好的找補找補;搞好的拿東西堵蓋上……」

  劉文彬的話語給李洛玉很大啟示。他直愣著眼睛一想,對,是沒把對敵鬥爭和搞好生產安排好。他接受了劉文彬的意見:「是這麼回子事,群眾說得有道理。我們應該向小黃莊學,今天黑夜開個會,好好把工作、生產重新做一下安排。」「洛玉,你們的聯絡員回來了沒有?」魏強見人們坐穩,話兒談完,忙打聽情況。

  「我就是為這個事來的!」洛玉像個抽水機似地嘩嘩地說起來。「聯絡員回來說,大冉村住的老鬼子走了以後,昨天又添了一撥從黃河南換回的鬼子兵。他聽說,保定周圍都是換的這個。還有,夜襲隊經過這些日子休整,今天拂曉又開始探頭伸爪了。隊長還是鐵杆漢奸劉魁勝。」

  夜襲隊也真像條氣命大的紅眼狗,砸死了,醒過來;再砸死,又醒過來。夜襲隊的又一次還陽出動,在魏強聽來還屬於一個新的情報。他刨根問:「這個聯絡員是聽誰說的?可靠不?」

  「聯絡員是咱自己人,沒問題。」洛玉說得很肯定。「這事是黃莊的聯絡員對俺村聯絡員學說的。傍明子,幾十個偽軍坐兩輛汽車到了黃莊據點。裡頭有個叫梁邦的,他偷著和黃莊聯絡員說,他是梁家橋的,拜託聯絡員偷著給田家橋他姐夫田常興捎個口信,說他還活著,在夜襲隊裡混事呢!讓他姐夫抽空去告訴他老娘一聲。這一來,人們才知道那夥子偽軍都是夜襲隊裝扮的。至於田家橋有沒有這麼個叫田常興的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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