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五九


  「夜襲隊!夜襲隊就敢跑到站上來打人?走,找站長去!」被賈正打了耳光的敵人,見到紅房子裡簇擁出一大堆人,狗仗人勢地揪住賈正的衣袖,喊冤叫屈地嚷叫;賈正狠勁甩了兩下,也沒有甩脫。

  「副段長,你撒開他,他還能跑得了?」擁出來的一群人裡閃出一個警務段的人,氣勢洶洶地走著說。他的一句話,告訴了人們:賈正打的那個人正是副段長萬士順——劉魁勝的冤家對頭。

  趙慶田知道對這種坑害老百姓的傢伙應該怎麼處治。他眼一擠,一步躥上去,用槍點著萬士順,左手指指站在旁邊戴口罩和茶晶眼鏡的魏強,大聲地說道:「好你姓萬的,俺們劉隊長就是叫你鬧得趴了半個多月的炕,今天你是飛蛾投火,可不能怨我們夜襲隊!」一鉤扳機,啪的一聲,把萬士順打倒了。

  車站上立刻紛亂起來。警務段所有人員像打驚的鴨子,唔呀鬧叫地都朝背後的紅房子裡跑。敵人的行動,魏強一識就破。他狂喊了一聲:「都別動!冤有頭,債有主,不動沒關係,誰動打死誰!打死由我劉魁勝負責任!」

  一聲吆喚,把大部分敵人鎮嚇住。敵人嚇得個個腿顫身發抖,誰也不敢再移動一步了。

  有兩個日本兵,哪管這一套,拔腿繼續跑他的。賈正知道他們要去拿槍,喊叫著:「叫你們跑!」掄槍當當就是兩下,兩個鬼子像倒塌兩堵牆,咕咚咕咚平摔在地上。

  「給劉隊長報仇,找小平次郎去!」賈正呐喊著,手提駁殼槍,像只展開翅膀的鷹,嗖——的一傢伙,鑽進紅房子裡。他沒登高去摘牆上掛的幾支手槍;也沒有伸手去抓槍架上倚戳的十幾支三八大蓋;鼓囊囊的子彈袋他沒著眼看,亮閃閃的刺刀他沒用眼瞅。他提著手槍左察右看要找人。他在桌子底下,像抓小雞似地抓出一個穿日本軍服、光著腦袋的人來。「你的,快快的說,站長在哪裡?不說,死了死了的有!」「先生,先生,饒命吧,我是中國人,站、站長到西關開會去了。副站長在……在……」他嚇得臉色焦黃,渾身哆嗦地朝床底下指。賈正順他的手朝床底下剛一望,當的一槍,從床底下射出一顆子彈,子彈擦著賈正的左肋飛過去,射中了光腦袋的胳膊。賈正沒容床底下放出第二槍,啪啪啪!接連幾槍把床底下的日本鬼子打死了,回手拽著那個胳膊流血的光腦袋走出門來。「劉隊長,小平次郎上西關開會去了,讓我把他們的副站長給交代了!」

  「你領他上隊長跟前跑什麼,這邊來!」趙慶田怕抓來的敵人從魏強身上看出破綻,緊忙招呼賈正。

  被卡掉槍的日本衛兵和被嚇傻眼的所有警務段人員(包括賈正俘虜的那一個),都被押解到趙慶田的跟前。趙慶田挺著胸脯,用駁殼槍點著俘虜們的頭,氣忿地說:「今天便宜了小平次郎個王八蛋,不給你們個厲害,你們也不知夜襲隊有幾隻眼。看看到底誰厲害?」

  「老哥們,那天打劉隊長我可沒去!」賈正抓來的光腦袋,左手捂著血流不止的右臂,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日本衛兵膝蓋一彎也跪下了;別的俘虜一見他倆的動作,也先後模仿起來,噗咚噗咚都下起跪來,黑壓壓地跪滿了一地。

  「費那些唇舌幹什麼,一切我劉魁勝兜著,告訴他們,有本事到西大街找我姓劉的去!」魏強站在遠處,望著這邊訓教俘虜的趙慶田,像天塌了都不怕的樣子冷冷地說。

  「聽到了嗎?告訴小平次郎,有本事,就找我們劉隊長去!」賈正陰陽怪氣地指指魏強。

  車站上的搬運工人和附近的生意人,見夜襲隊砸了車站,打死了人,都急忙躲散開,喧鬧噪雜的南關車站,幾分鐘裡就變得異常冷清、沉寂。魏強他們個個手推自行車,大搖大擺地走下了月臺,不慌不忙地騎上車子,一直朝保定的南門駛來。走到離府河橋不遠,趁路燈昏暗,人們不太注意的工夫,飛快地鑽進了僻靜的小胡同,拐彎抹角地朝保定郊區的劉守廟橋南頭駛去。

  小禿和劉文彬帶著電話機,正在劉守廟等著他們。

  三

  憲兵隊長松田去北平開會,家裡一切事情都由副隊長阪本少佐來管理。阪本少佐也是個中國通,中國話也說得非常流利。他身子骨不結實,個高,肉少,乾瘦得活像個秋後的螳螂。這個人輕易不撒火,一旦把肝火鬥上來,卻很難撲滅。平常,他對劉魁勝他們的一舉一動很不滿意;不過夜襲隊的事務都由松田一手承攬,自己想過問,也無法來插手。近來,他恍惚地聽說,夜襲隊裡有人和武工隊有勾串,到底是誰?有幾個?他很想弄個明白,但大權沒在手,乾著急,只是狗咬刺蝟沒處下嘴。阪本少佐不滿劉魁勝的神態,劉魁勝也略有覺察。

  但一切都由老松田給他做著大主,對阪本少佐,也就沒太放在心上。表面上他對阪本少佐非常尊敬,心裡卻抱個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儘量避免打交道,有時乾脆就躲。他越這樣,阪本少佐越覺得劉魁勝瞧他不起,因而更加不滿,對劉魁勝的猜疑也就一天比一天加劇。今天,阪本少佐聽過南關車站站長小平次郎的報告,只搖頭,心裡不由得翻了幾個個子。對劉魁勝率領夜襲隊幹的這樁事他還真的不太相信,心裡捉摸:「劉魁勝是個目空一切、手狠心黑的傢伙,平常對自己口是心非,在平康裡打架毆鬥,這一切他都能幹出來。但是,明目張膽地領著夜襲隊砸車站,開槍打副站長、副段長,恐怕他還不敢。」

  「他們一共幾人?你的說。」阪本少佐沉思了一會,將腦袋一扭,很嚴肅地轉向從南關車站跑來報告、右臂負傷的光腦袋,好像他很願意從問話裡找個破綻。

  「九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騎的車子,穿的衣裳,帶的武器,說話的神氣,都和夜襲隊劉隊長中午帶過去的那一班子人馬一樣。別看劉隊長站在遠處。一望他那穿戴長相,就沒有錯。」光腦袋像放連珠炮似的當當當一氣把話說完。「開槍打人,也是他下的命令。」和光腦袋一同來的一個偽警務段人員進一步證實。「人打死了,他還說他的負責!槍沒揀,東西沒拿,騎上車子進了南關門。這些都是我親眼見的。」

  阪本少佐耳朵聽著報告,腦子裡一閃又一閃地在分析。他不願意把這個事放到劉魁勝的頭上,他願意從別的地方找出槍擊南關車站上人員的人兒來。「誰?除了八路軍的武工隊誰敢這麼幹?但是大白天武工隊敢到我眼皮子底下來?即便來了他們也是為的武器和物資。為什麼打死了人,不拿武器,不撿物資?在這個地方打仗,誰也懂得速戰、速決、速撤,既是八路軍,為什麼戰鬥結束不後撤,反向城裡鑽?難道真是夜襲隊?是劉魁勝幹的?劉魁勝為什麼要幹這麼一傢伙,難道他為了發洩私憤,就忘掉了軍法?……」阪本少佐雙腳像長在地板上,身子板一動不動。牙齒咬住下嘴唇,眼睛凝視著玻璃窗子,又在反復地思考判斷著。小平次郎和他的兩個士兵規規矩矩大氣不敢吭地站在他身旁。大吊燈照在他們四個人的臉上,四個人的臉色都比鬥敗的火雞還難看。阪本少佐的鼻翼扇動著,額上冒出了一層汗珠。顯然,他表面上雖是絲紋不動,而內心卻非常焦灼起急。

  阪本少佐突然抽出插在褲袋裡的右手,指逼偽警務段人員的鼻尖問:「你說,劉隊長親自指揮開槍的,我問你,劉隊長的頭部有什麼特徵?」

  「他,他頭戴大皮帽,嘴捂大口罩,再加上一副茶色眼鏡,把臉捂了個嚴,即便有特徵也看不出!」偽警務段人員一點也不猶豫地回答。

  「不用看,那半個左耳朵就是證明,還有,聽語音也能聽出他是夜襲隊長劉魁勝!」挎著傷胳膊的光腦袋也添油加醋地幫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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