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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桑青日記】

  臺北

  (一九五七年夏——一九五九年夏)

  (一)一九五七年夏

  閣樓屋頂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好象腐朽的屋樑折裂了。又象老鼠啃骨頭。從屋角沿著屋簷一點點啃過來。一直哨到我平躺的身子。從腳尖啃到額頭。又從頭頂啃到腳尖。啃過來又啃過去。最後停在我的胸口——兩排尖銳細細的鼠牙。

  我睡在我的榻榻米上。

  家綱睡在他的榻榻米上。

  桑娃睡在她的榻榻米上。

  剩下的一個榻榻米一半堆著衣服。四分之一榻榻米的月光裡有一個鐘。十二點十三分。

  鼠牙停在我胸口啃。家綱在我手掌心用食指寫了個字。我們就在掌心談下去。

  屋頂有人
  是鼠
  是人
  什麼人
  盯梢的人
  怎辦
  等
  等什麼
  等他走
  走了又來
  我不該逃
  不逃就坐牢
  逃也苦
  他在啃我心

  家綱伸過手來摸摸我的心口。又接著在我掌心寫下去。

  對不起你
  我自願
  你非犯人
  是
  犯何罪
  說不清
  也許終生關在這兒
  也好
  為什麼
  求心淨
  人走了
  沒有
  如何知道
  他正啃頭
  我的頭?
  我的
  沒聽見
  啃我鼻
  沒聽見
  啃我肚
  仍沒聽見
  他要走了
  如何知道
  沒有啃了
  走了嗎
  走了
  又活了
  好好睡一覺

  臺灣是一隻綠色的眼睛。孤零零地漂在海上。

  東邊是眼瞼。

  市邊是眼角。

  西邊是眼瞼。

  北邊是眼角。

  眼盼和服角四周是大海。

  現在正是颱風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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