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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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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玉合順的大東家,討不成蘭香閣的豔秋。還有李家大糧戶的大閨女,跟一個小夥計跑了,派出幾十匹馬都沒追到。 還有新換的保安隊隊長賀三成,不是張老帥的人。聽說後臺有問題,就像那雙穿馬靴的腿,一高一低擺不平穩。還有他的把兄弟馬隊隊長王江海,也是一路子貨。他恨姓王的怎麼有這種窩囊廢。其實,擺在面前比王江海還有更丟人現眼的事,而且是自己莊上,剛出五服的侄媳婦。 「為啥!為啥!」他忍不住大喊大叫:「為啥在我腳底下,都看不清楚。難道瞎了一雙狗眼,×他個祖奶奶的!」 二馬虎狠狠的抽了牲口一鞭,在大街上飛跑起來,並頻頻的回頭說:「大爺爺,別急,快到了店了,店裡有火烤腳!」 「你娘的耳朵塞了狗毛啦!」 王二虎看二馬虎傻裡傻氣,更加不順眼。 「我戴的是狗皮帽子,別的買不起嘛。」 二馬虎一直回頭傻笑,他的耳朵被帽子遮得嚴嚴的,沒有聽清楚。王二虎將身子向前湊了湊。 「二馬虎,你知道誰常去大玉他媳婦家?」 「玉合順的三掌櫃,差不多天天去一趟。」二馬虎這時聽清了,未加思索的告訴他。 「是他——」王二虎立即又否定了。他相信李黑子雖然個子矮,絕不是那種人。他有財有勢,而且正沿著竿兒向上爬。由東家的老太太撐腰,最近傳出要升二掌櫃,主要原因,是他反對東家把豔秋弄進來,是他寫信給老太太告密。可見他是一個正人君子。 對「一個正人君子」不能懷疑。李黑子待小媳婦好,純粹為了王大玉。就像自己也為王大玉一樣,不能把事情想邪了,不能把好人當成壞人,那是罪過。 §八 王二虎的脾氣,一生之中有話無法存在心裡。 回到店中不久便摔桌子,磕板凳先發了一頓脾氣。 店中的同鄉同宗們,摸不清底細,還以為他發了酒瘋。等他摔爛兩張桌子,一個泥茶壺,一隻裝了紅燒肉的大大碗公,還有磕斷五條板凳,氣才消了些。 這時他蹲在炕上,瞪著一雙牛眼,大喘氣。 幾個年紀大,比較有頭有臉的晚輩,圍上來伺候他困覺。 「操他娘,×他姥姥……我不困。」 王二虎又罵起來,運用他那順口的全套詞兒。這次又加了幾句,「我不宰他個小舅子,就是尼姑養的!」 現在大家聽出眉目來了,有人惹了他。 十幾個小夥子圍著他在炕沿坐下來,但沒有一個人敢問。 停了許久,王二虎用那雙大手,撫著臉:「咱們姓王的,可把人丟到家啦!」雙手移開,嘴巴咧著,那寸許長的全腮鬍子,都在抖動:「你們這些糊塗蛋,人家把糞罐都扣到頭上來,還不覺得,全是些死雞巴×的。」 他越罵,大家越乾瞪眼,真合了鼓詞上那句話,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瓜。 看他們這副呆若木雞的樣兒,王二虎氣上加氣,氣王家沒有一個人有頭腦,全是些豆腐渣,全是些啃窩窩頭的大飯桶,忍不住又狠狠的說:「大玉的媳婦被——被人家整啦!」 「是那個忘八羔子,」二馬虎因為沒戴狗皮帽子。聽覺很靈敏。他第一個先發火:「逮著他『扯啦』!」居然運用上紅鬍子的黑話。 那些充滿了酒意的人們熱血沸騰了,這真是給他們王家每個人的頭上扣了頂糞筐子,簡直無法再趕著大車出門,簡直在別人面前直不起腰杆,簡直連祖宗八代都沒有一丁兒光彩。 一個個舞刀弄杖,挽袖子露胳膊要揍活人。 「你們揍誰,嗯?」王二虎的眼睛中,真要蹦出火星子來:「揍誰,嗯,揍我嗎?」 小夥子們又傻了,別看二馬虎,今晚被冷風一凍,腦袋有了用處。 「『捉賊捉贓,捉姦捉雙』先把那小子給捉住再『撤』。」 王二虎認為二馬虎上了路,弄通了。 「今晚就去捉!」 「我去!」 「我去!」 十幾個人借著酒意,爭著前往。 「人不能多,」王二虎吩咐著:「最好會爬樹,我們不能叫開寨門,吵吵嚷嚷去抓人,那樣,連個鬼也抓不住。」 「我會爬牆。」又是二馬虎。 「你練過大刀片,可不會飛簷走壁。」旁邊一個黑小子,看著二馬虎一個勁的搶先不順眼。 「別小瞧人,我有法子。」 「啥法子?」王二虎問。 「將扛麻袋的抓鉤拿幾把來捆在一起。再拴上條長繩子,往寨牆上一丟,掛住就能爬。」 「看不出你還有點用。」王二虎氣稍平了些。 二馬虎一被稱讚,咧開大嘴,抓耳搔腮笑起來。 「狗東西,趕快去整啊!」 王二虎一吆喝,二馬虎忙去找抓鉤找繩索。接著王二虎又選了王大昌等四個小夥子,一共五個人。臨走,王二虎又教他們帶繩子麻袋。 五個人冒著深夜的寒風,向糧棧區進發。 在路上,二馬虎一個勁的嘮叨。今晚要全聽他,他是頭兒。 其餘四個小夥子有點不服氣,認為二馬虎,一向凡事不出差錯等於旭日「西」升。誰知他今晚能夠「見了丈母娘耍雀子」硬充屌能。 天寒,人壯,五個人為抵禦寒意,用小跑到了糧業寨的寨子外面。首先避開寨門樓子。因為那上面有人徹夜輪班看守。他們轉到東牆根,離大玉媳婦院落最近的地方。 其中,不會喝酒的王大昌,又冷又害怕,有了意見:「我們進去,要是連根屌毛都抓不著,被認出來,准會『倒咬一口』,說咱們打寡婦的歪主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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