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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四


  「我很願意完成這個任務,也是我應該盡的義務。趙得寶同志提的中毒事件,的確是全廠群眾關心的問題,民主改革結束以前,宣佈破案,一定會鼓舞人心,提高群眾的積極性,也可以提高群眾的警惕性,現在宣佈中毒事件的確是時候了……」

  趙得寶輕輕點了點頭,認為自己的看法終於得到楊健和餘靜的支持,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是時候」。餘靜接下去說:「中毒事件不是那麼簡單,從現在的材料看,說明是陶阿毛下的毒藥,個別材料還要進一步核實,陶阿毛為啥要下毒藥?只是陶阿毛一個人,有沒有其他的人?有沒有後臺?指使陶阿毛幹的又是誰?這些材料我們並沒有完全掌握。現在就公佈中毒事件的經過,可以說『也不是時候』。我發析不對的地方,請楊部長糾正。」

  「我完全同意余靜同志的分析。」楊健望著趙得寶說,「從中毒事件來說,材料也夠了,個別材料能夠進一步核實一下,當然很好,已經初步核實了,不再核實,也可以定案。只是陶阿毛的案情很複雜,還牽涉別人,中毒事件一定案,別人的問題就不好辦了。」

  「別人的事體,我們管不著,只要我們廠裡的事體辦了,就好了。」

  「這話不對了,老趙。」秦媽媽從楊健的話裡聽出音來了,她發覺自己的看法不對頭,最初餘靜對中毒事件抓的很緊,一樁樁一件件,過問的可仔細哩,找人談話,分組開會,啟發群眾回憶那天晚上開飯前後的情景,自己記筆記十分詳細,內查外調,忙的團團轉,大頭朝下,問題搞清楚了,不知什麼原因忽然擱下來了。她以為問題搞不下去了,大概沒有什麼證據確鑿的材料,一時定不了案。經不住趙得寶再三追問,今天趙得寶又在黨支部會上提出中毒事件,她以為不一定和陶阿毛有多大的關係。聽了餘靜的分析,楊健的語氣非常肯定,原來問題已經搞清楚了。她就提出和老趙不同的意見來了。她說,「中毒的事件雖說發生在滬江廠,楊部長說這裡面牽涉到別人的事體,我們能單顧滬江廠一家,現在全上海私營廠都在進行民主改革,不能自顧自,要把整個上海工人階級隊伍搞搞清爽!」

  「我沒有自顧自啊,我也沒有經手陶阿毛的案子,是余靜同志親自抓的。廠裡群眾都希望把中毒事件弄清爽,不然,群眾以為我們黨支部和工作隊沒有能耐,經過民主改革,連中毒事件也沒弄清爽,怕影響不好。」

  「你是一片好意,也反映了群從的情緒,很好呀。」葉月芳耐心地勸解。她知道楊健的脾氣,一個問題到了他手裡,不解決徹底決不甘休的。「秦媽媽並沒說你自顧自,她只是說全上海都在搞民主改革,應該互相配合,把所有的問題都弄弄清爽。」

  「就是這個意思,就是這個意思!」秦媽媽接二連三地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沒有講你自顧自。」

  「講我,也不承認,我沒有這個意思麼!」

  「因為這一陣子實在太忙,有些問題牽涉的面很廣,沒顧上和支委談清楚,所以決定召開個支委會,大家擺一擺還有些什麼問題。我本來請余靜同志在會上談一下中毒事件怎麼向群眾交待,不然,我這個民改工作隊長也不好意思走出滬江廠的大門呀!老趙反映群眾情緒,很好,更加引起我們的注意。是不是請余靜同志在總結報告裡談一下這問題,讓群眾知道領導上繼續抓這個問題!」

  「怎麼要我做總結報告?楊部長,這是你的事體啊!」

  「為什麼一定要我做呢?」

  「你的修養好,你的水準高,你是民改工作隊長,你還是臨時黨支部書記,當然應該你做!」

  「那倒不一定。」楊健轉過臉去,問坐在他右邊寫字臺那兒的葉月芳,「稿子準備的怎麼樣?」

  「總結報告大綱已經擬出來了,只等你們兩位審查一下,就可以動手寫了。只要大綱定了,寫起來倒不要多少時間。」

  「今天晚上我和余靜同志一定看完,中毒事件要著重談一下。」

  「這麼一來,楊部長,我們廠裡一個四類也沒有了?」趙得寶以為把中毒事件向群眾交等,可能定一個四類,現在不公佈,要繼續抓,他擔心地說,「楊部長帶工作隊到廠裡,連一個四類也沒有弄出來,怕不好吧?」

  「為什麼不好呢?」楊健笑著問。

  「我聽別的廠,抓了好幾個四類,成績很大,我們滬江廠一個四類也沒有,多洩氣!」

  「是呀,」秦媽媽接上來說,「至少有一個四類分子也好呀!

  要不,和別的廠比起成績來,滬江廠顯得沒有勁道!」

  「是不是我這個工作隊長的臉上也沒光彩?老趙。」

  老趙沒有回答,可是他暗自對自己說:「是呀!」

  楊健等了一會,見老趙不吭氣,他問秦媽媽:「你看呢?」

  「我看,」秦媽媽不掩飾她的想法,「不能說工作隊長臉上沒有光彩,我們支委都有責任。」

  「我應該負主要責任。」餘靜坐在木凳子上,伸直了腰,好像要把這個責任挑起。

  楊健冷靜地搖搖頭,「你們都不要負責任。」

  「不能把這個責任放在你一個人的身上,」老趙坦率地說,「我同意秦媽媽的意見,我們支委都有責任。」

  「我要不要負責任,還要看以後的事實。」楊健慢慢地對大家說,「這牽涉到怎麼看民主改革的成績問題。從數字來說,滬江這次民主改革,一類有九十八個,二類有八十五個,三類有九個,四類,目前一個也沒有,將來會有一個或者更多,和別的廠比,成績確實不能算大。但從滬江情況來說,這個數位是符合實際的,運動初期所掌握的材料,到運動末期來看,基本上沒有多大的變化:一類少了二十三個,因為有的材料,經過反復核對,有的與事實不符,有的是同名同姓,其實並不是我們廠裡的工人,因此數字下降;二類八十五個,比初期掌握的材料增加了十二個,說明放手發動群眾以後,以苦引苦,有的工人主動交待了問題,上升的數字是可靠的;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三類增加了一個,這就是韓雲程工程師,他是秘密加入國民黨的,初期我們並沒有掌握他的材料,也是主動交待的。

  「四類分子,在支委會上可以說,已經有了一個,但目前還不能向群眾宣佈,到一定的時機,再宣佈。別的廠四類分子多,因為別的廠有四類分子;滬江廠只有一個,因為滬江廠原來只有一個陶阿毛,而且目前還不能公佈。民主改革,主要是純潔工人階級的隊伍,改革不合理的規章制度,還要進行生產改革。

  「看一個廠的民主改革成績,不能看一、二、三、四類分子的數字,要看這個廠原有的一、二、三、四類分子是不是都搞出來了,特別是三、四兩類分子,如果都搞出來了,這是很大的成績;如果這個廠原來沒有四類分子,運動結束,還是沒有四類分子,這當然也是很大的成績,因為同樣達到純潔工人階級隊伍的目的。要是這個廠根本沒有四類分子,用逼供信的辦法,搞出幾個來,這不但不是成績,可能還是錯誤。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那些廠搞出四類分子來是用逼供信的辦法。我的意思是說,要實事求是,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都是成績。你們看,我這個說法對不對!」

  趙得寶凝神諦聽楊健侃侃而談,分析得有條有理,擺事實,講道理,很有說服力,眼睛裡流露出敬佩的光芒,感到自己看問題不免片面,羞愧地說:「我只看到數字,沒有想到各廠具體情況不同,不能用數目字來比成績。」

  「楊部長講的實事求是,對我們教育很大。在運動中,我曾經追求過數字,楊部長老提醒我要從實際出發,要實事求是,今天聽的體會的更深刻了。」余靜經常注意從楊健領導工作中學習他的經驗和注意政策方針,自己的工作能力和政策水準也隨之不斷提高了。她感激地說,「楊部長對我們的幫助太大了!」

  「實事求是不是我講的,是毛主席在延安中央黨校講的,我不過是根據毛主席的指示辦事,按照他老人家的教導去做罷了。」

  「毛主席的指示我們知道,也學習過,可是在實際工作中有時就忘了。」餘靜慚愧地說,「這次在區裡上民主改革學習班,記得也學習過實事求是,可是沒有像楊部長這樣堅決貫徹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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